歷史上一些重要的雅集已經成為研究藝術史的一個重要的現象。而在當下,民間雅集也呈現出方興未艾之勢。在不久前由杭州西湖畫會與福州言墨堂組織的“西湖銷夏”研討會上,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近現代美術研究室主任朱京生認為,從20世紀來看,有一些重要的雅集已經成為研究美術史的一個重要的現象。
曾三凱書法扇面
雅集在古代多指文人雅士吟詠詩文、品鑒藝術的集會。在歷史上,一些重要的雅集已經成為研究藝術史的一個重要的現象。而在當下,民間雅集也呈現出方興未艾之勢。
陳經《晚歸湖上》
前不久,由杭州西湖畫會與福州言墨堂組織的“西湖銷夏”研討會就民間雅集的歷史與未來進行了交流探討。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近現代美術研究室主任朱京生認為,從20世紀來看,有一些重要的雅集已經成為研究美術史的一個重要的現象,“一部中國美術史離不開雅集,西湖畫會、言墨堂從民間角度來做這樣一些事情,我覺得可以上升到美術史的層面,希望他們能不斷堅持?!迸c研討會同時舉辦的還有福建省畫院、西湖畫會主辦的“西湖銷夏——當代中國畫名家扇面展(第二回)”,展出來自北京、上海、福建、浙江、江蘇等地藝術家的百件扇面作品,一書一畫,尤其強調書卷氣與文人畫境。
陳新亞《古詩二首》
常道(北京畫家)
常道《登黃山詩》
民間雅集,過去就是文化人在一塊兒玩的,每人一把扇子,都是畫的,大家聚會時相互把玩。我記得小時候我父親也有幾把扇子,有一張畫是《百鳥朝鳳》,畫得相當精細,也不見得是名家的。最早的扇子的形象并不是折扇,而是一根桿拴著一面旗子,扇的時候是轉的,東漢的畫像石里經常出現。關于折扇,《文物》雜志曾刊過一篇考古發(fā)掘方面的文章,提到在南宋墓里發(fā)現一位手持折扇的女子,這就證明折扇不是起源于明朝,至少不是明朝從朝鮮傳來的。
朱京生(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近現代美術研究室主任)
朱京生《格錦扇》
民國時期,北京一帶有畫扇的風氣,大概每年的4月份,就要開始畫扇了,因為到5月就要用扇子了,畫完扇子就辦扇展,當時也有買扇和用扇的風氣。
我這幾年對北京的美術史關注比較多,有一個比較膚淺的認識,至少從20世紀來看,有一些重要的雅集已經成為研究美術史的一個重要的現象,比如1920年的中國畫學研究會、1926年的湖社等等。如果反思這100年北京的美術,這些畫會的活動將成為最重要的美術活動,這些畫家也成為北京最重要的畫家,他們的作品有相當大的部分是在這個雅集過程中留下的。所以我覺得一部中國美術史離不開雅集,西湖畫會、言墨堂從民間角度來做這樣一些事情,我覺得可以上升到美術史的層面,希望他們能不斷地堅持。1921年在北京成立的冰社,易大庵是社長,成員是當時在北京地位比較高的學者,有王國維、羅振玉、陳師曾等,他們當時的目標是超越西泠印社,確實陣容也很強大,但是很遺憾,他們沒有堅持下來。所以堅持很重要。
羅方華(福建省畫院理論研究部副主任)
民國以前的書畫家、文人藝術家聚集在一起,事實上是沒有太明確的身份區(qū)別,在現代以西方分科教學模式為主的學院教育背景下,官方文藝機構分類細化,文藝圈人為地區(qū)分出很多的界別及專門家,比如畫家、書法家、篆刻家,甚至工筆畫家、寫意畫家等,我覺得這種區(qū)分從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原有的藝術人文生態(tài)?!拔骱N夏”展同時匯集了詩、書、畫精品,參展作者多為一專多能或者書畫兼善,甚至詩書畫印、理論研究、鑒賞等多方面都有造詣的藝術家,這就是雅的藝術的一種集合,或者是雅士的聚會。
劉墨(北京大學歷史文化資源研究所研究員)
劉墨《壽如金石佳且好》
我有一個研究的興趣點是后現代,在我看來,后現代是解決前現代問題的,也就是說后現代的研究是解決現代之前的問題,那么我們的思維剛好可以說是現代思維。難道筆墨一定當隨時代嗎?難道人民是唯一的一個表現主題嗎?難道所謂的國家榮譽是最高的榮譽嗎?這些都沒有經過檢驗。
當代美術史有一個比較重要的現象,就是區(qū)分了君學和民學,黃賓虹有一篇文章叫《國畫之民學》,就是講朝廷服務的國畫謂之為君學,表現人民的自由意志的國畫叫民學,我們所繼承、發(fā)展的實際上是民學。像西湖畫會這一類同道畫家們已經從宏大敘事下面解放出來,他們不去說那些時代的主題、主旋律,只和個人的生活有關,和個人的心性有關。所以從這一點上我覺得民間畫會的存在是真正地回到了國畫的本質,回到了心靈、生命、個人生活,特別真實,這種真實是藝術表現的本質。
唐吟方(書畫家、作家)
唐吟方《水邊麗人》
雅集文化在當下的可能性其實特別簡單。我們的美術體制在以往有一點像計劃經濟的那種模式,主題性創(chuàng)作基本上是按照國家的文藝政策和文藝思想來制定的,這個體制之下相關的專業(yè)人員要反映一些宏大的政治題材,但是還有反映跟生活有關系的,反映一般人民需求的,這種需求是跟普通人很貼近,比方一些小情調、一閃而過的念頭。所以除了體制內的那些東西,雅集文化就是比較貼近人民大眾的情感和審美需求的文化。
陳濟謀(福建省畫院原院長)
藝術需要交流,剛才常道先生和劉墨先生都講到歷史上的雅集,當時沒有展覽,雅集就是畫家們的交流與展示方式。西泠印社能夠堅持百年,它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在于它堅持學術性,堅持藝術發(fā)展的一種正確方向和正能量,所以現在搞群眾集會也好、集社也好,還要堅持下去,需要我們繼續(xù)努力。
顧村言(《東方早報·藝術評論》執(zhí)行主編)
顧村言《 秋聲》
西湖畫會這樣有生氣有文氣的民間社團的產生與杭州的湖山有關系。當下中國畫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中國畫家到底為什么在畫畫?中國藝術的本質是什么?我覺得很多問題其實是需要厘清的,中國畫至少從宋元以來其實是文人化的,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傳統(tǒng),但從根本上分析,中國畫何以逐漸疏離匠人化的藝術,而追求抒發(fā)情感的文人化藝術,我認為在于中國畫是一種人學,追求的是人的心性的自由與情懷,從這一角度而言,中國畫必定需要有中國文人的藝格,這里面無論是畫境還是筆墨在我看來都有對自由心性的一種揭示與向往,中國歷史上一直需要這樣的一種釋放。過去的文人雅集,不僅僅是畫家的雅集,也不僅僅是吟詩作對、切磋學問,也會有家國情懷寄隱其中。這次“西湖銷夏”書畫雅集,主辦方提出每人提交一書一畫,這其實也觸及了當下中國畫一個根本的問題——真正的筆墨修養(yǎng)問題,我覺得今后還可以再繼續(xù),再深化,同時,真正堅持下去,這樣純粹的有著文脈的雅集在當下的中國藝術界,其實是極其少而難得的,也是值得珍視的。
呂三(四川畫家)
呂三《湖光晚更奇》
民間雅集是1949年以前文人書畫活動的主要形式,像蘭亭修禊、西園雅集等,包括清末民初的北京和上海畫家、書法家們,每次展示作品的形式都是靠雅集的形式,因為中國書畫的展示形式就適合把玩,近十幾年來民間雅集的興起,也是中國書畫原生態(tài)的回歸,真正的回歸,民間雅集的展覽大多數都是以很休閑的主題來確定展覽作品的。它是不同于官方展覽的民間藝術活動,展覽的參與者,大致水平,主事者有一個基本的界定,少了官方展覽的評選環(huán)節(jié)。這使得參與者,能拿出合乎自己心意的作品而不必考慮他人評判,這樣沒有壓力產生的作品,自然,生動,合乎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
周松(廣西書畫院美術館館長)
我參加過很多次雅集活動,一直都感覺很輕松很自由,和同道之間的交流都很真切,有時候民間雅集做得比官方的活動更有生命力,更加自然,或者說更加本質。這讓我想起前幾年在蘇州博物館看到的文徵明的《惠山茶會圖》。
馬勇(四川畫家)
我來自成都,我的長輩們經常聊起,他們那個時候學畫,有一個如意樓,是一個畫家叫周明安提供的,每周二去集會,很多年都不落下。但是到了我們這一代就不太有這樣的機會了。這其實是很遺憾的。
余久一(畫家)
這次雅集雖然是民間的,但是跨界的也很多。文人結社應該是很早的,西湖畫會就是向往東皋雅集,基于對傳統(tǒng)的敬畏,對先學的追隨,對經典的仰望這種旨向而成立的。這次的銷夏只是一個名目而已,借此來表達一種對詩意的追求、生活的雅好。
章耀(海寧徐邦達藝術館副館長)
章耀《弘仁詩意》
西湖畫會其實也是有個基礎的,就是“午社”,當時有8個人,做了8年,慢慢整個過程緩下來,后來又換一種方式在做。其實哪怕是成功也好,失敗也好,碰到一些挫折也好,對于我們來說都是經驗。所以我想說的是,其實畫會,雅集,小群體也好,以后都是我們的歸宿。
曾賢謀(福建省畫院名譽院長)
我感覺這次活動沒有什么功利的,沒有更多的附加的東西,純粹為了藝術,在這條路上大家志同道合。這種形式很好,不管是民間的、官方的,如果帶有太多的功利,就會變味了,這樣很單純的追求中國的繪畫,中國畫的一種筆墨精神、寫意精神、筆墨靈魂,在展覽的作品里面各個畫家都體現了各自的個性。展覽的作品我很認真地都看了,每一個人都是才子。
曾華(福州言墨堂負責人)
我去年在杭州參加了第一回“西湖銷夏”,這樣的民間雅集對我啟發(fā)很大,福州這一塊還是比較薄弱的。這次參與組織雅集其實也是自己真心喜愛這樣的文化氛圍,也更接近文人的本質與精神。
金心明(《西湖畫叢》藝術總監(jiān))
金心明《湖上銷夏》
據我了解,現在全國各地有越來越多的人組建或參與到民間社團的活動當中來,我覺得這是書畫藝術的本性上的回歸。以前可能更多的是出于對工作的一種要求,而在當今社會,藝術中能夠回到本心的東西會漸漸嶄露出來。我覺得今天來談民間雅集是很有意義的,大家聚在一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來探討關于畫畫這件事情,這次雅集所謂的詩書畫結合、跟扇子有關、以西湖銷夏的名義等等,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在思考,作為一個畫畫的人怎么介入到藝術創(chuàng)作當中去,不管這個社會多么功利或者怎么樣,但是藝術之心不死。
王犁《正逢西施未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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