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顧愷之的大名,大家腦海中會不由自主得浮現(xiàn)出畫家的形象。因為,僅憑畫家這個身份已經(jīng)讓他在畫壇之上獨領(lǐng)風(fēng)騷,名垂青史。但,也因為他在畫壇上的名氣之大,無形之中,忽視了他的真性情和他在其他領(lǐng)域的造詣。他同樣擅長詩賦、書法,雖難以與繪畫相比肩,但也可在當(dāng)時占有一席之地。時人譽之為三絕:畫絕、文絕和癡絕。
顧愷之(資料圖 圖源網(wǎng)絡(luò))
畫絕
顧愷之作畫,如春蠶吐絲,春云浮空,意在傳神。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所畫的人物像,作畫之時從不點眼睛,甚至幾年之后才點睛。因為,點睛之后,人物畫惟妙惟肖,呼之即出,如活人一般,傳神之意實屬罕見。曾經(jīng),顧愷之為人作畫,畫一扇面,人物為“竹林七賢”之中的阮籍和嵇康,畫好之后,又是不點睛,主人不知,問道為何不點睛。他笑著答道,點睛之后,阮籍、嵇康不就會說話了嗎?《晉書·顧愷之傳》中:“愷之每畫人成,或數(shù)年不點目睛。人問其故。答曰:‘四體妍蚩,本無闕少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睹中。”顧愷之畫人物像,幾年不點眼睛,人問其故,答道,形體與美丑,和神妙本來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寫照的傳神之處就在這雙眼睛上。
畫絕(資料圖 圖源網(wǎng)絡(luò))
有一次,建康城中,新落成一座佛廟,名曰瓦棺寺。落成之時,舉行法會,進行募捐。官紳富賈捐錢一般不超一萬,而顧愷之大言不慚,一錘定音,開口就要捐款一百萬。顧愷之雖有幾個閑錢,但比起當(dāng)時的豪門望族,還是差之千里。在眾人驚愕之時,顧愷之讓寺僧準(zhǔn)備筆來,只見他在墻上行云流水般畫了幾尊菩薩像,名曰維摩詰像。同樣,畫完之后,又是沒點眼睛。他這是有意為之,想拿自己最后的點睛之筆來為寺廟募捐。他說道:“明天維摩詰像開光(點睛),第一天觀覽者捐十萬,第二天五萬,第三天隨意,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惫?,效果不錯,在點睛那天,人們爭先恐后的前呼后擁,為一睹神韻之筆,豪擲千金。只見,顧愷之氣定神閑,執(zhí)筆懸浮,沉思片刻,只輕輕一點,點睛之筆完成那一刻,一尊維摩詰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維摩詰現(xiàn)身一般。從此,“點睛之筆”這個成語應(yīng)事而出,流傳至今。唐代張懷瓘對其畫評價甚高,云:“張僧繇得其肉,陸探微得其骨,顧愷之得其神”。骨、肉有形,觀其形而畫之,易也,神韻無可察,畫而得其神,難也。顧愷之不愧為“畫絕”,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文絕
文絕(資料圖 圖源網(wǎng)絡(luò))
顧愷之不光作畫一絕,文章詩賦也是一絕,可出口成章,落筆成文。他曾寫過一首《四時詩》:“春水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秋月?lián)P明輝,冬嶺秀孤松?!弊x其詩,似欣賞四季圖,達(dá)到以詩入畫,以畫成詩,詩畫一體的意蘊。讀其詩,四季景致中的山、水、云、月、松的美景頓時浮現(xiàn)在讀者的腦海中。
顧愷之與東晉四大家族(王、謝、庾、桓)中的桓溫交好。大將軍桓溫曾擴建江陵城,竣工之后,邀四方名士聚集于此,設(shè)宴船中,以此慶賀。在觥籌交錯之際,桓溫把酒臨風(fēng),立于橋頭,望著滾滾的江水和壯麗的江陵城,好似當(dāng)年武功蓋世的魏武帝。身后有百萬雄兵,眼前聚四方名士,心中波瀾壯闊,世人無人能比。此時,雄心壯志的桓溫意猶未盡,命名士,作詩以賦江陵城之美。話音剛落,才華橫溢的顧愷之隨即吟道,“遙望層城,丹樓如霞”。桓溫聽后,大呼極好,當(dāng)即賜顧愷之兩名美女以表其才。顧愷之因才氣獲得兩名美女,一時傳為佳話。義熙(405-418)氣吞萬里如虎的劉寄奴(劉裕)北伐南燕,顧愷之為其作《祭牙(旗)文》。可見,顧愷之“文絕”的美譽絕非浪得虛名,能在當(dāng)時名士如林,儒學(xué)豪門子弟組成的文藝圈中,占有一席之地,實屬不易。
癡絕
癡絕(資料圖 圖源網(wǎng)絡(luò))
顧愷之雖有“畫絕”“文絕”的美譽,卻還有一個令人譏笑的“癡絕”稱號。他的“癡絕”有時表現(xiàn)在他的有情有義上面,不顧世人的眼光,有恩必報,有義必還。獨攬朝政十余年的桓溫,終因第三次北伐失利而名聲掃地,最后郁郁而終。時人多因桓溫曾經(jīng)的囂張跋扈,橫行朝野,操縱帝位而對他罵聲不斷。但獨有顧愷之念念不忘曾經(jīng)的交情,獨自來到桓溫的墳前大哭,并賦詩“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表示懷念??迚炛?,人問他哭到何種程度,他毫不掩飾說道“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闭媸乔榈綕鈺r,難以掩,義到深處,無所匿。
顧愷之的“癡絕”有時表現(xiàn)出其大智若愚的一面,以癡來避險,以癡來躲難。所謂癡中有智,智中有癡。桓玄(桓溫之子,后自立為帝)曾拿著柳葉戲弄顧愷之,對其說是可隱身的法寶。在顧愷之欣賞之際,突然向其撒起尿來,弄的顧滿身騷氣,還理直氣壯說:“法寶顯靈,沒看見顧愷之”。可見當(dāng)時,世家子弟的放蕩不羈,人格扭曲。顧愷之知桓玄陰險狡詐,驕淫狂豎,只好忍氣吞聲,裝癡賣傻,保全身家性命。
顧愷之曾評價自己:愷之體內(nèi)癡黠各半,合而論之,正得平耳。他曾把畫作寄存在朋友家,后來發(fā)現(xiàn)畫作不易而非飛了,他明知是誰竊走了,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詼諧的說道“我的畫顯靈了,飛上天去變成神仙啦?!痹溨C幽默的性格又為“癡絕”的他成為別人的談資增添了幾分笑料。世人笑他癡,他笑世人看不穿。
顧愷之的“畫絕”、“文絕”、“癡絕”,這三絕的美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身上。畫、文、癡集一身的名士在歷史的長河中比比皆是,但能同時達(dá)到絕的境界,也只有顧愷之一人而已?!爱嫿^”與“文絕”已證明其在文壇上的藝術(shù)成就,但他的“癡絕”卻成為明哲保身,為人處世的藝術(shù)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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