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這樣說: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我們的文化自信,不僅源自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悠久歷史,更源自五千年來中華民族產(chǎn)生的一切優(yōu)秀文藝作品,以及創(chuàng)作這些作品的德藝雙馨的文化大家。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藝,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正值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懷揣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保護與傳承的敬畏之心,人民網(wǎng)推出融媒體文藝欄目《見證人丨致敬改革開放40年·文化大家講述親歷》,邀請改革開放40年以來當代中國最具代表性的文化藝術大家,分享其求藝之路的藝術探索與思想感悟,呈上對改革開放40年文藝發(fā)展最具詩意的表達,通過有情感、有溫度、有底蘊的人物呈現(xiàn),彰顯藝術作品的時代之美、信仰之美、崇高之美。
本期節(jié)目帶您走近著名作家馮驥才。改革開放四十年來,馮驥才馬不停蹄地奔走在時代號召的前列。文學、文化保護、繪畫、教育的“四駕馬車”,每一駕“馬車”都在時光里留下了深深的轍痕,體現(xiàn)著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責任與擔當。
走進天津大學馮驥才個人作品展廳,映入眼簾的是二十余幅油畫、三十余本傳統(tǒng)文化保護研究文集、以及上百部不同版本的小說、散文集。這讓人不禁思索,是怎樣的勤奮與熱愛,才能夠收獲如此繁盛的文藝碩果?
“我要把我的心血放在中國土地上,我不求回報,只望它葉碧花鮮,碩果結于明天。”身高一米九二、已是古稀之年的馮驥才談及這些年的經(jīng)歷,不言辛勞,反而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將付出看作是自己為社會、為時代應盡的義務。
從1979年《雕花煙斗》第一次獲獎,四十年來,馮驥才馬不停蹄地奔走在時代號召的前列。他的筆尖書寫市井民俗的歌謠,他的雙腳沾滿古老村落的塵泥。文學、文化保護、繪畫、教育的“四駕馬車”,每一駕“馬車”都在時光里留下了深深的轍痕。改革開放四十年之際,人民網(wǎng)專訪馮驥才,一同重溫黃金時代作家的奮發(fā)與理想,感悟中國知識分子的責任與擔當。
“改革開放讓中國文學迎來了黃金時代”
人民網(wǎng):去年您出版了《激流中:1979-1988我與新時期文學》。當時不僅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也是文學的黃金時代,鐵凝曾經(jīng)評價您是新時期文學重要的參與者和推動者。當時是怎樣的動力推動著文學者的創(chuàng)作呢?
馮驥才:改革開放讓中國文學迎來了黃金時代。這是一個充滿理想與渴望的時代。人們有共同的目標——希望國家富強,人民富裕。在宏大的理想面前,人們有了情感,有了追求,有了向往,需要文學幫助人們認識生活、理解生活、表達對生活的愿望。因此“努力做‘人民的代言人’”成為我們這一代作家的天生使命。共同的時代情懷與社會關切將作家與讀者融為一體。
可以說,80年代的作家是被時代垂憐的幸運兒。因為老百姓充分信任我們,愿意與我們傾訴。我至今記得當時家里有一個很大很結實的木頭信箱。每天早上我?guī)е粋€搪瓷臉盆下樓,打開箱子,里面塞得滿滿的讀者來信就像泉水一樣“涌”到了盆里。
1977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義和拳》封面
人民網(wǎng):看到這個場景時有怎樣的心情?
馮驥才:非常感動。特別是有的信紙在打開時還有一點沙沙聲,是因為讀者在寫信時心弦撥動,眼淚落在紙上,使信紙產(chǎn)生了粘連。直到現(xiàn)在我還能記起那種聲音,這其中凝結了讀者對作家的信任,是一種創(chuàng)作的激勵,更是一種要為人民發(fā)聲的鞭策。
這種感情并非我個人專屬。改革開放之后,中國作家們擁有共同的文化理想與家國情懷。人們將個人的寫作追求與更高層次的國家理想緊緊相連,這是中國知識分子一以貫之的風骨??梢哉f,對人民負有責任、對社會負有使命是改革開放后一代作家的自覺追求。
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外景
人民網(wǎng):您提到的文化理想和家國情懷,很讓我們感動。80年代也是您的文學創(chuàng)作繁榮期,如《神鞭》、《三寸金蓮》等都是當時問世的優(yōu)秀作品。
馮驥才:改革開放為作家們抒發(fā)時代感慨提供了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與積極的鼓勵機制。我們迎來了尊重文學、鼓勵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代?,F(xiàn)在我依舊保留著1979年《雕花煙斗》獲獎通知單,上面寫著“馮驥才同志的《雕花煙斗》獲得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請憑單領取獎金200元”。這張紙就是時代的見證。
社會的尊重和認可成為作家獲得身份認同和創(chuàng)作動力的重要來源。它激勵著作家熱切地觀察時代的發(fā)展,誠摯地表達人民的訴求??梢哉f百姓、作家與時代是連為一體的。我的創(chuàng)作繁榮期也離不開社會的鼓勵與支持。
馮驥才個人作品展廳
人民網(wǎng):這是來自全社會對文藝創(chuàng)作的肯定。
馮驥才:確實如此。其實當時我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非常純粹,我現(xiàn)在也常用“純粹”這個詞。沒有功利的想法,只想寫出好作品。而且作家之間的關系非常單純。每當文壇出現(xiàn)好作品、好作家時,大家都奔走相告,往來甚繁。
有一次著名作曲家施光南特意從天津趕到北京看望我。我邀他到東四小館吃飯。整個過程中他既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酒,只是一直在談他要寫的一部歌劇。那一次見面,讓我切實感受到藝術家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的純粹、堅強而充滿敬畏的情感。在這種純粹情感的孕育下,改革開放之后文學、戲劇、音樂等領域才能夠出現(xiàn)“繁花盛開”的場景。
人民網(wǎng):您說自己對時代有太多的干預,也受到時代對自己人生和命運的干預,您覺得改革開放對您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哪些影響?
馮驥才:改革開放使我成為充滿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它賦予了我一種“讀者感”,敦促我望向社會,并把對于社會的關切融入到我的文學思考中。在這個風云變幻的大時代,我更充分地認識了人,包括人的性格、命運、愿望、理想,讓我努力思考,自由表達,進而深刻地認識生活的本質,譜寫最真摯的人間情感。同時,日新月異的嶄新社會為我提供了浩瀚的素材,豐富了我的視野,也使我充滿想象力。應該說,這是每個人都能創(chuàng)造無限可能的時代。
馮驥才書法作品《陽臺花架記》
人民網(wǎng):不僅是您,改革開放也對中國文壇產(chǎn)生了全面而深刻的影響。
馮驥才:我們這一代作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跟時代的精神需要是完全一致的。作家用文字描摹生活的真相與世間的真情,而讀者在書間尋找著情感的共鳴和生命的答案。書籍讓作家和讀者真切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而中國的文藝事業(yè)大廈也正是在這樣的情感交融之中不斷增高。
改革開放為文壇打了一劑“強心針”——80年代出現(xiàn)了“四世同堂”的景象:“五四”時期作家茅盾、巴金、郭沫若、冰心、曹禺等健在;革命作家丁玲、臧克家等作家也都在;王蒙、李國文、張賢亮等等“右派作家”當時并不老;再有便是我們一批八十年代冒出來的作家。經(jīng)歷各個特殊歷史時期的作家匯聚一堂,在改革開放的春風中昂首創(chuàng)作新篇,促使文壇重煥生命力,一時間出現(xiàn)了各種優(yōu)秀作品、風格、流派、甚至文學思潮,極大推進了中國文學的發(fā)展。那真是一個讓人感動的、讓人懷念的時代。
記者手記|七夕訪“大馮”
“致敬改革開放40年 文化大家講述親歷”往期回顧:
第一期|98歲電影表演藝術家于藍:紅心塑造英雄 真情培育兒童
第二期|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改革開放四十年,奮斗著,幸福著
第三期|著名歌唱家才旦卓瑪:扎根西藏五十年,一生愛唱這支歌
第四期|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姜昆:以歡笑的形式記錄時代
第五期|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劉蘭芳:一人一桌一折扇,萬語千言四十年
第六期|著名作家莫言:在世界文學中融入中國故事
第七期|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牛犇:角色雖小,戲比天大
“我要將文明火炬熊熊不息地傳承下去”
人民網(wǎng):在您寫作事業(yè)蒸蒸日上時,上世紀90年代,您卻選擇了轉型,開始致力于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
馮驥才:時代需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80年代時代需要文學的精神引導,我參與了文學。90年代社會大規(guī)?,F(xiàn)代化,文化傳統(tǒng)載體受到?jīng)_擊、遭遇困難,我轉而進行文化遺產(chǎn)保護。家國情懷于我是一種響應時代號召的責任。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90年代至今,中國擁有了物質遺產(chǎn)、非物質遺產(chǎn)、村落遺產(chǎn)三大保護體系,使中華民族的歷史財富得到全面和完整的保護。這是中國在文化建設上邁出的重大一步。
但是和90年代相比有一點不同的是,我已經(jīng)76歲了。今年我在貴州黔東南地區(qū)跑了7個少數(shù)民族村寨,上山坡時感覺膝蓋有點吃力。但是少數(shù)民族的“非遺”不能缺少我們的幫助。他們生活在自己的文化里,一旦文化沒有了,民族也就沒有了,所以我還會堅持做下去。
中國民間文華遺產(chǎn)搶救工程部分出版成果
人民網(wǎng):從“非遺”到古老村落的保護,從90年代到現(xiàn)在,您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馮驥才:因為我們的文化出現(xiàn)了困難,它們得了病,它們在向我們呼救,我不能“見死不救”。如果說保護“非遺”是在保護傳統(tǒng)文化的花朵和果實,現(xiàn)在保護古村落則是在守護傳統(tǒng)文化之根。我們常說要“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xiāng)愁”。古村落的保護意義正是在于它承載了一種情懷、一段記憶、一份鄉(xiāng)愁。保護這些珍貴的傳統(tǒng)村落,其實就是保護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神命脈。
知識分子是時代的先覺者、先倡者、先行者。不僅有知,而且要行。我們的大腦應該是一個有“足”的大腦。我的人在書齋里,心還在大地上。當保護國家文明的問題壓在我們身上時,即使我們不一定能夠全部解決,但是我們必須鍥而不舍地為之奔走,為之呼告。
人民網(wǎng):雖然您竭力呼吁多年,有時卻事與愿違。您如何對待理想與現(xiàn)實的落差?
馮驥才:呼吁并不意味著解決,但是不呼吁造成的問題更大。我們是較早覺醒的一批人,意味著要經(jīng)受更多的痛苦和憂患,但是我們必須承擔這些東西。這條路走得很艱難,但必須去走,這是時代交給我們的責任。
有一次我從河南到晉中去,特意選擇一條從太行山穿過去的險路,目的是考察沿路的村落。這一看令我觸目驚心——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村落是空的。有的村子吃飯的碗、供奉的土地爺都被丟棄了。村落歷經(jīng)滄桑,現(xiàn)在卻被草率地拋棄和遺忘。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保護古村落,“非遺”——這筆剛剛整理出來的國家文化財富便會立即重返絕境,而且是滅絕性的、“連根拔”的。傳統(tǒng)村落的遺產(chǎn)保護必須是整體保護。只注重保護鄉(xiāng)土建筑和歷史景觀,忽略了村落靈魂性的精神文化內(nèi)涵,最終會導致村落魂飛魄散,形存實亡。
2015年,馮驥才前往古村落實地考察
人民網(wǎng):目前國家已經(jīng)公布了四批傳統(tǒng)村落的保護名錄,共有4153個村落入選。這當中有哪些村落和村民給您的印象比較深呢?
馮驥才: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紹興新昌的胡卜村。這是一個可追溯至宋代的村子。當時修水庫要淹沒胡卜村,村民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夠為村子寫一個村碑,他們把村碑埋在原址。即使水淹了,也是一個永久的紀念。這讓我感覺很有情懷。
不僅如此,村民把胡卜村里重要的東西全部搬出來了,包括穿的拖鞋、打年糕用的臼、農(nóng)具、家伙什,甚至是大樹和田里的土。他們準備找一個地方復建村落,讓離開村子的人們永遠有家可回。這就是寫在大地之上的實實在在的“鄉(xiāng)愁”!老百姓對自己家園的感情,比海都要深。
這件事讓我深刻感受到,在文明的傳承中,我們既不能失去一只只從歷史飛來的美麗大鳥,也不能丟掉從大鳥身上遺落的每一片珍貴羽毛。一個民族不應該只有GDP,還應該有DNA。民族的DNA,就是文化。
人民網(wǎng):您多年致力的“非遺”保護工作成果大家有目共睹,比如歷時13年的中國民間文化遺產(chǎn)搶救工程,還有您推動設立的文化遺產(chǎn)日,還有“非遺法”的制定,都是您的付出和奉獻。
馮驥才:我們所做的,就是從上一代人手中接過燃燒著中華文明之光的火炬,又將它熊熊不息地交給下一代。這是每一代知識分子的責任。在20年前,當人們都認為老建筑不如拆掉變成現(xiàn)代的高樓大廈時,我們呼吁、奔走、挽留、號召,努力接過火炬,而不是眼睜睜地看它被扔在地上。如果20年前不加以保護的話,今天所剩的傳統(tǒng)文化遺存,可能連一半都沒有。
只有社會機器的所有部件都有文明的含金量,理想的文明社會才會出現(xiàn)。這是每一代知識分子應有的文化先覺和文化自覺。文化遺產(chǎn)并不是屬于過去,而是屬于未來,屬于我們的后人。我們要用現(xiàn)代文明善待歷史文明,把本色的中華文明留給子孫,讓千年古樹在未來開花。
“真正的藝術家是文化的終身志愿者”
人民網(wǎng):您說過,人最有力量的是背上的脊梁,知識分子是脊梁中間那塊骨頭。怎么理解這句話?
馮驥才:這句話我想說明的就是承擔。知識分子看得見社會有哪些事情需要承擔。需要承擔的事情與功利無關,但是所承擔的事情絕不是小事。真正的藝術家都是文化的終身志愿者,這種承擔是一輩子的使命。
有“三峽之魂”美譽的鄭云峰為了在長江截流蓄水前用鏡頭留住母親河的真正容顏,賣掉影樓,買了一艘船,孤身一人在長江漂泊了二十多年。后來我在北京得了一個獎,現(xiàn)場把獎金捐給他了。有時候我跟他們在一起時,我會為自己貢獻得少而感到慚愧。于是我更加賣力地替他們呼喊。這些默默無聞的、有真才實學的學者,是我們民族的脊梁,是脊梁里面骨頭最硬的一塊。正因為有這些有良知的人,有這些為我們民族承擔的人,中華民族才能夠在五千年的歲月里生生不息。
馮驥才畫作《樹后邊是太陽》
人民網(wǎng):當商業(yè)化與市場不斷介入到藝術創(chuàng)作中時,您認為作為文藝工作者應該在社會中發(fā)揮怎樣的作用?
馮驥才:一個好的社會文化應該像金字塔一樣,在塔尖有一群懷揣純粹藝術思想和精神追求的藝術家。他們能夠創(chuàng)作出代表時代文藝水平、彰顯時代文藝高度的作品。這是最經(jīng)典、最純粹的文藝作品。
如果這個時代滿眼都是流行的商業(yè)迷信,而沒有讓人崇敬的文化精英,這個國家將失去它的文明高度。如果一個民族的文藝沉溺在享樂的氛圍之中,這個民族的文藝,乃至精神,都是振作不起來的。只有當藝術家摒棄浮躁之心,拒絕名利誘惑,才可能創(chuàng)造出真正的精品力作。
人民網(wǎng):今年您的《俗世奇人》獲得第七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您在書里塑造了很多生動的人物,也蘊藏了您對天津人民的深情厚誼。這種情感從何緣起?
馮驥才:我生長在這片土地上,我對天津始終懷著感恩之心。在我最苦的時候,天津人民贈予了我最珍貴的感情。唐山大地震時,我的家全塌了,一家人從廢墟里爬出來。我安頓好妻兒,騎一輛破自行車,一上午去了十幾位朋友家里,我必須看看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事。當時一路上遇到很多熟人,他們一聽說我家塌了,都情不自禁地掏口袋,把他的錢抓起來往我的口袋里塞。那時候錢不多,最多五塊錢,一般都是幾毛錢。直到中午我肚子空空地回到家,一摸口袋,一數(shù),71塊錢,頂我當時兩個月工資。那天特別熱,塞給我錢的手都是汗津津的,錢也是濕乎乎的,最后一把錢變成一個硬疙瘩。
馮驥才書法作品《春畫秋詩》
人民網(wǎng):患難見真情。這種情感經(jīng)歷對您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怎樣的影響?
馮驥才:這種經(jīng)歷讓我確信,真正的溫暖在人間。地震是一場災難,然而支撐著我們活下來的,正是對春天回歸的向往,是人與人之間的扶持和慰藉。
所以當你真正熟悉并熱愛這個城市人的集體性格時,總希望把這種珍貴留在紙上。我愛這個城市的人,也愛他們獨特的性格——豪爽、義氣、厚道、樸實、講面子、幽默、敞亮、喜歡戲謔,但是很善良。這就像你愛自己的孩子,連他的調皮搗蛋你都覺得可愛,那是你真正的愛。而當我真切地愛著這片熱土、這里的人時,我渴望用筆揮灑出他們性格中最真最善的一面。
人民網(wǎng):您說過社會真正的生命就在這些小人物身上,您是如何塑造這些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的?
馮驥才:小說要把人物的靈魂寫活了,而且活到了連作家都拿他們沒辦法,這樣讀起來才有意思。在《俗世奇人》里,我挑選了一群代表天津人集體性格的人物,讓他們在清末民初的舞臺上齊齊冒出,重繪老天津衛(wèi)的特色民俗風情畫。書里的人物要讓讀者感覺仿佛在現(xiàn)實中親眼見過,透著一股活生生的勁兒,才算是達到藝術創(chuàng)作的本質。
馮驥才畫作《秋日的絮語》(局部)
人民網(wǎng):在您所致力的文學、繪畫、文化遺產(chǎn)保護和教育的“四駕馬車”中,每一個領域的成果都令人矚目。今后您會在哪個方面傾注更多心力?
馮驥才:這也是我最近想的問題,但是思來想去好像哪個也放不下。繪畫時,我會窮盡心力來畫。在教育方面,我現(xiàn)在還帶著五六個研究生。今天上午我還在思考傳承人研究課題。而文學,誰也不能讓我放下筆,只有生命能讓我放下,我會和我的讀者相伴終生。文化保護方面,至今我還有兩個職務沒有卸掉——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主任和國家傳統(tǒng)村落保護發(fā)展專家委員會主任。這樣想來,哪一駕馬車我都不舍得放手。
我常常羨慕那種單純的作家或畫家,活得簡明純粹,用一生力氣挖一口深井。而幾十年來我則一直在各個領域刻意或隨性地往返穿梭。因為我偏偏不肯那樣活著,否則我不再是我。
馮驥才題字:用生命創(chuàng)造未來
人民網(wǎng):您對于“四駕馬車”所傾注的心血,也為您帶來更加厚重多樣的生命體驗。您對未來的自己有怎樣的期許?
馮驥才:我深感重任在肩,但依然充滿自信。直到現(xiàn)在,我依舊記得那個騎著自行車,后面綁著凳子,帶著破相機,在天津市四處轉悠拍攝記錄精美磚刻的年輕自己。年輕時的夢想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我真切地希望每一次文化保護,每一次藝術創(chuàng)作,都能深化一次民族的親和力、凝聚力,加強民族的生命力。這樣我會覺得土地是熱的,我的心也是熱的,我要把我的心血放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我不求回報,只望它土沃木長,葉碧花鮮,碩果結于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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