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新片《乘風破浪》遭到部分女權(quán)主義者的抵制,這部電影的主題曲《男子漢宣言》,唱的都是什么“你在每天晚上,不能睡的比我早,你在每天早上,不許起的比我晚”,諸如此類的瘋話,惹惱了很多人。
韓寒此前的“直男癌”言論,也被再度扒出,其中引人注目的話還真不少:“你在外面給了你的女朋友戴綠帽子,她都最好安靜地不要說話”;“我和我太太的感情非常堅固,但也許和其他姑娘也早已如同親人。我甚至希望她們之間能夠友好互助和平共處,就是這樣”……
嗯,韓寒的確有“直男癌”的傾向,這似乎無可否認。但比起歷史三峽中的那些前輩,他真還算不上“直男癌晚期”。今天,我就給大家隆重推出一位湖南先賢,堪稱民國“平妻”鼻祖的胡瑛先生。
胡瑛(1886-1933)
胡瑛先生在青史上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他與楊度等人組成“籌安會”,擁戴袁世凱稱帝。但很多人不知道,這位同盟會元老不僅政治上鼓吹帝制,還在婚姻上踐行“一夫多妻”。韓寒最多也只敢讓自己的太太與前女友和平共處——一個是老婆一個是女友,胡瑛卻在一夫一妻法定化的民國,公然做出挑戰(zhàn),同一天娶了兩個老婆。所謂“平妻”,指的是兩個老婆沒有妻妾之別,地位平等。
“平妻”事件,在1912年底之所以成為媒體熱議的八卦,和韓寒的《男子漢宣言》一樣,都得益于女權(quán)主義者的反對。但兩相比較,民初的女權(quán)主義者顯然行動力更強一些。一個叫唐群英的巾幗英雄,硬是逼的胡瑛在婚禮當天灰溜溜跑路。
關(guān)于這個事件的經(jīng)過,當時的意見領(lǐng)袖“率”在其所撰的《戲擬民國新紀元史》中,已經(jīng)用一段話把它說的很清楚了。原文照錄:
“胡瑛平妻,唐群英干涉之……胡瑛盡力革命,有功社會,素為本黨所崇拜,平日主張破除階級、男女平等。至是一娶二女,擬同日舉行結(jié)婚,一為前清某觀察女,一為鄂省某獄卒女,不分嫡庶,號曰平妻。黨人中群起反對,嚴詞質(zhì)問。而胡瑛不顧也。事為唐群英所聞,忿不可遏,乃結(jié)合女將軍,將于婚日興師問罪。瑛知之,遂潛行結(jié)婚,不及成禮而罷?!?/p>
作者“率”所謂的“戲擬”,并非指所書內(nèi)容為編造,它的意思僅僅是將一些“丑史怪狀”的八卦寫入“民國新紀元史”。有其他報道為證,上文關(guān)于胡瑛“平妻”的基本描述,是符合事實的。
但也有可商議的評價,譬如胡瑛平妻遭“黨人中群起反對”的說法,和廣東同盟會政事主任葉夏聲在一封公開信中所稱的“前聞京中胡瑛與兩女子同日結(jié)婚,名為平妻,一時海內(nèi)傳為韻事”有所抵牾。
事實真相應該是:胡瑛平妻,有群起反對者,也有傳為韻事者。
在這封公開信中,葉夏聲這樣描述胡瑛“平妻”給他帶來的困擾:
“弟日來迭為粵省各國外人詰問此事公行之理由,及吾國法律是否果有效力?且詰本黨(國民黨)對于此種違法乖理之黨員,態(tài)度如何?弟慚憤之余,業(yè)電胡君大加斥責。原電具在,弟悉負其責,刀鋸釜鉞,愿為犧牲,斷不容有此不德之黨員為吾黨羞也?!?/p>
葉夏聲還將寫給胡瑛的電文原件公開,希望“各報一評其事,以見公論”,這封由北京國民黨本部轉(zhuǎn)給胡瑛的電文很短:
“一夫二妻,大乖人道。君為民國功首,乃于京華之區(qū),公犯重婚之罪。異黨林立,外人環(huán)視,實為吾黨之恥。幸即脫黨,勿污全群。”
葉夏聲想讓胡瑛因此脫黨,那是他太天真了。胡瑛的政治身價并未因此而受損。此后不久,1913年1月5日,臨時大總統(tǒng)袁世凱就給了胡瑛一個二等嘉禾章,與他同時獲此殊榮的還有蔡元培、王寵惠、王正廷和孫毓筠等人。
中國女權(quán)運動先驅(qū)唐群英(1871-1937)
相較于葉夏聲的義憤填膺,也有人以游戲態(tài)度面對。另一位民初著名意見領(lǐng)袖“鈍根”,就在《申報》上拿唐群英是大齡未婚的“剩女”開涮:唐群英為什么不急于自己的婚事,而專管他人的婚事?胡瑛的畏怯固可笑,唐群英的熱心也殊可敬,但以局外而管窺局中,又不知胡瑛之所以不能不懼,唐群英之所以不能不憤,所為何來?否則當代偉人坐擁多妻者,正復不少,他人不畏打鬧,而胡瑛獨畏打鬧;他人多妻唐群英不打鬧,獨打鬧胡瑛,其故何耶?
作者最后說,“鈍根不解琴趣,故未足以語弦外音耳(鈍根到底不懂,請閱報者指敎)”
從鈍根的另一篇文章中,可以知道他對“平妻”是持明確批評態(tài)度的。這一次,應只是對唐群英獨對胡瑛的多妻感興趣,有一些猜疑。畢竟,民初公然違背法令的多妻“直男癌”那么多!
另一個叫“儂”的作者,則以諷刺的筆法撰寫了一篇《理財策》,內(nèi)稱:方今民國肇興,庶政待理,而府庫告急,資用不繼。作為國民一份子,不忍坐視國家危急,而不思有以補救。所以他“竭一得之愚,擬為條陳,以備采結(jié)”,建言政府開征多項稅種。其中一項是“納妾稅”。
他是這樣解釋的:“一夫一妻”是人道之常。我國舊俗多妻,現(xiàn)已非所宜。而近來一般偉人志士,卻樂此不疲。比如尹昌衡之納蠻女,胡瑛之娶二妻,這難道不是民國的污點嗎?欲糾正此弊,宜科重稅??贫惗嗌?,則須視其人之地位及其妾之顏值而定。
這里面提到的尹昌衡,當時也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官任四川都督?!稇驍M民國新紀元史》中,也有關(guān)于他的一段描述:
“尹昌衡強娶民女為妾。昌衡初未娶,任都督后,始行婚禮。吉夕踵事,增華舖張,揚厲迎娶,儀仗至數(shù)里不絕。軍官皆戎服嚴裝,荷戈前導。道路觀者咸嘖嘖,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之嘆。詎昌衡意猶未足,一日因事出署,在輿中瞥見民間一女子,嬌小輕盈,豐致楚楚,不禁意奪神搖,難于自主。返署后,密遣心腹偵之,知其父為縫工,可以纂取者。乃授以方略,始劫以威,繼啖以金,不數(shù)日而小星有耀,遂作藏嬌之貯矣。”
民初的很多革命黨人,在娶妻這個問題上并不怎么守規(guī)則,他們都可謂是“直男癌晚期”。但這又怎樣?無論是胡瑛還是尹昌衡,都沒有因此而影響仕途。他們甚至也無需公開對媒體做出解釋。相較而言,韓寒的回應就顯得不夠“直男”。
不過,和民初那些文人騷客比起來,現(xiàn)在因“直男癌”而批評韓寒的這撥人,又顯得不夠有趣。除了上文的“理財策”,再舉個例子,周瘦蝶當時寫了兩篇《許氏新說文》,做了很多好玩的說文解字工作,其中就有針對胡瑛名字的“釋瑛”:
“石之似玉者曰瑛,蓋碔砆之類也。王與皇音同,言英皇相并也;王又作玉,言英雄必愛玉人也。故凡名瑛者,饒有艷福。神瑛侍者之金釵十二,胡瑛之一娶雙妻,此皆彰明較著者也?!?/p>
如果批評韓寒的你覺得自己是有趣的,那你告訴我,你怎么對“寒”進行詮釋,既能契合韓寒“直男癌”但又很慫的氣質(zhì),并且在趣味上比肩周瘦蝶的“釋瑛”。
【責任編輯: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