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劉浚

　　勞?！瘪T小剛難得3年沒出新電影了。從勤勤懇懇一年一部，到牢騷滿腹頻說退出，再到重整山河遠離退休，這位最有觀眾緣的中國導演，現(xiàn)在不那么想著怎么讓觀眾舒服了。他說：“我年輕的時候，太顧忌了很多事，沒有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爆F(xiàn)在，他想滿足滿足自己。

　　任何一件事都比拍電影吸引你

　　馮小剛3年沒出新電影了。

　　這個聽起來十分普通的句子，在馮小剛那里很不普通。從1997年的導演成名作《甲方乙方》，到2013年的《私人訂制》，17年里，馮小剛導演了14部電影。這里面還得除掉2002年，馮小剛因為心臟病發(fā)，在家休養(yǎng)了很長時間。

　　用《大片時代——馮小剛與華誼兄弟》一書的作者秋原的說法：“馮的這種創(chuàng)作密度，不僅在他今天的同行中是非常少見的，即便在新中國過去60年的電影發(fā)展史上，也可以說是無人可及?！比A誼兄弟傳媒股份有限公司總裁王中磊覺得，在他認識的所有人中，馮小剛的精力旺盛程度肯定排前三——工作起來，能夠數(shù)天幾乎不睡覺，熬著連軸轉(zhuǎn)。

　　即使養(yǎng)病的2002年，他也沒閑著。他寫道：“對于我這樣一個沽名釣譽的人來說，用這么漫長的一段時間吃喝玩樂是非常痛苦的?！彼邮艹霭嫔绲慕ㄗh，寫了本自傳《我把青春獻給你》，迅速成為暢銷書。

　　彼時的馮小剛，時時摩拳擦掌。即使心臟病帶給他不知何時而至的驚恐，讓他隨時可能“吞下幾顆速效救心丸，吸上氧氣躺倒放平，眼神無助地望著周圍的大千世界”，他依然會用描述打仗的口氣描述他的電影事業(yè)：“今年雖然因傷缺陣，但已經(jīng)作好了準備迎接來年的挑戰(zhàn)。在中國電影的叢林里，我不是一只沉默的羔羊，我是一頭餓了一年的狼?！?

　　

電影《集結(jié)號》劇照

　　然而幾年后，一些與斗志昂揚并不搭調(diào)的感覺出現(xiàn)了。拍《集結(jié)號》時，每天在零下20度的野地里，工作人員煮了姜湯御寒，但劇組中的女性拒絕飲用。太冷，她們恐懼上廁所。“為拍一部電影讓女人們渴了3個月，我一直在問自己電影有那么重要嗎？”馮小剛寫道。拍《一九四二》時，張少華老太太發(fā)高燒，正趕上轟炸的戲，炸點已經(jīng)埋好，馮小剛擔心硝煙粉末老太太受不了?！拔耶敃r特別矛盾。其實我不是那種只要把戲弄好，什么都可以犧牲的人，所以很多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

　　2010年《唐山大地震》上映時，馮小剛向媒體講述起自己的厭倦情緒：“你一年一個，變得除了拍電影之外的任何一件事都比拍電影吸引你。”“你每天扎在這里工作工作工作，生活的意義全都迷失了?！薄拔腋A誼還有5部電影的合約，拍完我大概60歲了。我到那時候，肯定玩去了，要不覺得我太虧了?！逼渲凶罴ち业恼f法是：“早點脫離這婊子的行業(yè)?！?/p>

　　2012年2月8日凌晨，馮小剛發(fā)微博：“拍了3個多月，每天風里土里，咬不完的牙，著不完的急，漸漸度日如年。對電影的愛越來越淡，對這樣的生活也開始感到厭惡，也許真的到了要和它說分手的時候了。想想還有近兩個月才能收工，想想合約里還有4部影片要拍，怎么捱過去？拍電影如果沒了企圖心，就像沒有欲望還要做愛，就剩受罪了?！币伤频南⒂靶宰屓A誼兄弟的股票應(yīng)聲下跌，有人計算這條微博讓所有華誼股東少賺了3.2億元。馮小剛忙在第二天發(fā)微博解釋自己會高質(zhì)履約。他容易語出驚人，但同時又遵守規(guī)矩。

　　電影的民意

　　沒人能否認馮小剛是中國最有觀眾緣的導演之一，在前幾年，甚至可以去掉“之一”。他似乎天然地對觀眾的喜好很敏感。1997年，北京電影制片廠廠長韓三平找到被連斃三部作品的馮小剛，想請他拍一部領(lǐng)導和群眾都接受的電影，比如反映下崗工人再就業(yè)的喜劇，馮小剛說：“這樣的題材有人看嗎？不是所有社會熱點都能成為電影的賣點。下崗工人是沒有心情去看電影的；在崗的人又不能理解下崗人的心情。在現(xiàn)實中承受苦難的人，在電影里要獲得解脫?！彼扑]了王朔的小說《你不是一個俗人》，講述了捧人專家馮小剛（就是直接用了馮小剛的名字）帶著一幫人開啟“好夢一日游”服務(wù)，幫人實現(xiàn)夢想。這就是后來的電影《甲方乙方》。

　　

電影《甲方乙方》劇照

　　開拍前，紫禁城影業(yè)總經(jīng)理張和平組織電影院的經(jīng)理、發(fā)行公司的宣傳人員看劇本，開討論會，讓電影院的經(jīng)理說，哪些情節(jié)觀眾會感興趣，反復論證市場前景。上映后，果然一炮而紅，票房3600萬，創(chuàng)1998年國產(chǎn)電影最高票房紀錄，還成為國內(nèi)首部賀歲片。

　　秋原在《大片時代——馮小剛與華誼兄弟》中寫道：“這個行業(yè)是一個極其講究門第與身份的圈子?！奥纷印錾淼鸟T小剛，一開始就處在一個很不利的地位上——沒有‘學院派’的正經(jīng)名分，早年經(jīng)常被當作‘外人’看待?！钡T小剛握著民意。只要他拍賀歲片拍喜劇片，一定票房豐收，口碑不錯。

　　2007年，馮小剛大轉(zhuǎn)型，拍攝戰(zhàn)爭片《集結(jié)號》，六千多萬投資，是當時的大制作。他對投資人王中軍說：“這又沒明星，又沒女的，肯定不賺錢。”這位植入廣告時能有百計千招的老板，當過兵，有部隊情結(jié)，此時顯出了仗義：“賠就賠了，我就認這個?！辈贿^，觀眾沒答應(yīng)?！都Y(jié)號》票房2.6億，成為當時內(nèi)地票房史亞軍，而且口碑遠超當時的票房史冠軍《滿城盡帶黃金甲》。2010年，《唐山大地震》票房6.7億，刷新了內(nèi)地票房史紀錄。同年的《非誠勿擾2》投資四五千萬，票房4.8億。投資馮小剛電影，成了穩(wěn)賺不賠的好生意。

　　電影院里的麻藥

　　馮小剛對電影的厭倦高峰出現(xiàn)在《一九四二》上映后。之前的厭倦還多由于工作的辛苦、娛樂圈的混亂等，可這一次，他終于完成了自己牽掛19年的題材，一向支持他的民意卻有些轉(zhuǎn)向了。

　　

電影《一九四二》劇照

　　拍《唐山大地震》時，原小說作者張翎不認可改編的結(jié)局：母女見面、痛哭、下跪、道歉。小說里的結(jié)局很含蓄：女兒在雨后的街上看見了陽臺上的母親，30年未見的母親問她，閨女，你找誰？女兒覺得臉上癢，一抹發(fā)現(xiàn)是眼淚。但馮小剛覺得，如果母女不見面，無法滿足13億中國觀眾的心理期待。

　　到了《一九四二》，馮小剛不想管這種心理期待了：“我覺得找一個更舒服的出口給觀眾的話，就糟踐了這個小說。那何必拍這題材呢？可以找一個讓觀眾更舒服的題材。”

　　其實拍《集結(jié)號》時，馮小剛就有了這種不搭理觀眾心理期待的傾向，他希望谷子地最后沒有挖到烈士遺骸，也沒有誰給他勛章，他最后凍死在煤礦上，“完了他戰(zhàn)友就弄一卡車來，席子一卷給他拉走了。但劉恒說，這個不是我要寫的那東西。我要寫的是英雄受了委屈，你要往這個結(jié)尾上弄，跟你一開始找我寫的劇本初衷不一樣。當然也還要考慮到觀眾的接受程度。所以我們還是讓他挖到了，證明了，最后軍功章也頒發(fā)了。哎，觀眾就覺得特別滿足?！瘪T小剛感慨。

　　拍《一九四二》時，徐帆和馮小剛起了很大爭執(zhí)。徐帆扮演的災(zāi)民花枝把自己賣了，換小米給孩子吃。臨走時，她很平靜地向孩子交待要記住老家是延津的，給孩子一個風車，說是爸爸做的，留著是念想。徐帆很排斥這個演法，她覺得一個母親和孩子要骨肉分離了，怎么可能克制和平靜？這不是一個農(nóng)村婦女的情緒。她特別反感一些有文化的人提到煽情就覺得是貶義，她對馮小剛說：“別人我管不了，你如果現(xiàn)在也要這樣搞，我覺得你特別惡心，你太做作了。”但馮小剛堅持。他對徐帆說，你說得對，但這是1942年的災(zāi)民，他們已經(jīng)走了幾個月，所有人生不如死，到這時候，悲傷太奢侈了，和活著相比，不是一個量級。

　　馮小剛前所未有地在微博上刷屏轉(zhuǎn)載普通觀眾寫給《一九四二》的好評，4天轉(zhuǎn)了47條。這阻擋不了投資2億多的《一九四二》票房只有3.7億，而到5至6億才能回本。馮小剛預(yù)想到《一九四二》賺不了什么錢，但他沒想到會賠錢，而且不少。票房不僅是錢，也是支持他多年的觀眾投給他的票。更讓他生氣的是，他還聽到了不少關(guān)于拍攝動機的罵聲。

　　一年后，馮小剛憑《一九四二》獲得“華表獎”優(yōu)秀導演獎，他依然很介意，在獲獎感言中說到正在上映的《私人訂制》：“我隨隨便便拍的電影，一個星期賣4個億。我認真拍的電影不賣錢，這給我很大的困惑。”

　　“那時是憤怒的。你們這幫傻×，好了傷疤忘了疼。而且這電影也不是拍災(zāi)難，是通過災(zāi)難拍民族性。就是現(xiàn)在現(xiàn)實里的民族性?！爆F(xiàn)在再回憶這些，他愿意站在普通觀眾角度想想：“其實我覺得觀眾內(nèi)心都挺豐富的，而且他們的生存壓力都挺大的。每一個觀眾我覺得對生活都有深刻的認識，就門口蹲在那吃盒飯的民工，他對生活的認識一點也不淺薄。但是他一到電影院里頭，他就希望打麻藥。這也是一種需要吧。全世界都這樣?！甭犉饋?，跟他1997年拍《甲方乙方》之前對韓三平說的話差不多：“在現(xiàn)實中承受苦難的人，在電影里要獲得解脫?！?/p>

　　“那個很大的困惑現(xiàn)在得到解答了嗎？”我問。

　　“對，現(xiàn)在接受這個了?！瘪T小剛回答，“如果我們這民族，全民族都會像以色列人似的、猶太人似的，對拍他們?yōu)碾y的影片給予比娛樂片更大的票房，就沒有必要拍《一九四二》了。是吧？”

　　當了17年“勞?！钡鸟T小剛真歇下來了。歇之前的最后一部電影《私人訂制》，在他那兒受到的待遇不像親兒子。馮小剛總說，《私人訂制》是為補上《一九四二》虧掉的錢給華誼兄弟公司拍的。盡管之前他給公司賺了不少錢，加起來算的話，應(yīng)該不能算他欠公司的。但馮小剛覺得不行：“我覺得很多藝術(shù)家，基本上是拿著別人的錢在做著自己的試驗，或者說滿足自己的追求。完了別人賠錢了，也無動于衷。我還不是這么一人。我是覺得沒有人應(yīng)該為你的追求賠錢。除非是你自己把錢賠了?！?/p>

　　他還需要還另一種人情債，擔任2014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總導演，因為有位領(lǐng)導在《一九四二》過審時提供了幫助，他開口請馮小剛，馮小剛覺得不能推辭。

　　歇下來的馮小剛長時間發(fā)呆，在洛杉磯包他擅長的餃子，拌他擅長的涼菜。他監(jiān)制電影，參加綜藝節(jié)目，在海南辦實景娛樂馮小剛電影公社，最著名的事兒是主演了電影《老炮兒》里耿直的六爺，順手拿了個金馬影帝。

　　我就想拍圓的，不行嗎？

　　離拍完5部就退休的計劃還差兩部，馮小剛又不想退休了。他看上了劉震云的小說《我不是潘金蓮》，這是他們的第四次合作。

　　停用微博一年半后，他終于又更新了。他說在長時間發(fā)呆時暗下了決心：“如果我30歲我可以妥協(xié)，退而求其次，因為來日方長；但我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借社會新聞里經(jīng)常使用的一句形容，‘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我就不愿意妥協(xié)了，因為時間無多。賺錢的目的是拍自己喜歡的電影，折了也不用愧對金主?！?

　　

電影《老炮兒》劇照

　　馮小剛早年以擅長合作的機靈形象聞名，批評人也是幽默諷刺的風格，近些年卻有了“小鋼炮”的外號，以敢言著稱，毒舌范圍從社會現(xiàn)象到電影評論，再到痛斥個人。問到早年為何不“鋼炮”，馮小剛說：“以前首先要生存。比如我想拍電影，我得拍成。你要是特別刺兒頭，誰跟你合作？電影不像小說，不像繪畫，我不需要你們跟我合作，我自己就完成了。電影需要資金，需要那么多人在一起合作，還有很多審查。”

　　2005年11月，華誼兄弟以10.5億元收購了馮小剛的東陽美拉公司70%的股權(quán)。這家2005年9月才成立的公司，資產(chǎn)總額1.36萬元，負債總額為1.91萬。馮小剛簽下業(yè)績承諾，此后5年，東陽美拉每年稅后凈利潤不低于1億元。

　　對于馮小剛來說，這意味著“過去是和華誼一起做決定，現(xiàn)在完全是我自己做主。這是我人生的一個嘗試，你自己拍板，要不要干這事”。

　　《我不是潘金蓮》的故事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樣擦點軟色情的邊，似乎風情萬種。它講的是一個執(zhí)拗的農(nóng)村婦女層層上訪的故事，20年間，本來與案件無關(guān)的層層官員莫名牽涉其間，滾成了一團巨大的黑色幽默。這是個好故事，但不一定是個賺錢的好項目。馮小剛一直動員華誼別投資，“我說我自己投，我也投得起，我沒必要糟踐別人的錢，但公司還是比較喜歡這個題材?！瘪T小剛有點害怕再承擔一次賠了別人錢的巨大壓力?！拔覓赍X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干自己喜歡的事兒?！?/p>　　

電影《我不是潘金蓮》劇照

　　馮小剛不吃肉，因為味覺對腥味異常敏感，只吃肉餡拌菜的餃子。不吃海鮮，除了帶魚和黃花魚。最愛吃西紅柿。趕赴飯局，他得不停拒絕各種菜，此時徐帆會挑幾個蒜瓣、蔥段，舀兩勺醬油湯，拌在米飯里遞給他，并對大家說：“你們吃你們的，別理他?！瘪T小剛熱愛抽煙，只抽中南海點五，10塊錢一盒。

　　“你說我這樣的，都沒地兒花錢。但有錢了，我可以想拍什么拍什么，掙錢的意義就出來了。”馮小剛拍拍手邊的煙盒。

　　《我不是潘金蓮》里，馮小剛想用前所未有的圓形畫面。整個團隊里只有攝影師一個人支持。馮小剛解釋說圓里有宋元時期文人畫的古意，很搭這個很中國的故事。又說，中國拍電影的環(huán)境大部分臟亂差，不入畫，框在圓里，普通的畫面也顯得有些不普通了。又說，它有一種旁觀者的視角，有第三只眼睛在觀察的感覺。解釋來解釋去，劉震云、王中磊、張國立等一干人依然反對，還在拍攝地婺源集體發(fā)動攻勢，試圖說服馮小剛。最后，馮小剛“佯裝喝醉，摔門而去”。

　　“我不想再解釋了。”馮小剛事后說起當時摔門的想法，“沒他媽道理，我就想拍圓的，不行嗎？你們丫誰不想投資，你們丫就別投，我自己投資。”他更冷靜時候的想法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好，是不是能被觀眾接受。但是我不希望在我老了的時候，后悔這件事。我年輕的時候，太顧忌了很多事，沒有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這件事哪怕失敗了，但是在我老了的時候，不能拍電影的時候，我想起我試過了，就很高興?！?

　　《我不是潘金蓮》的過審難度和《一九四二》感覺差不多，馮小剛說。

　　1997年，韓三平找馮小剛拍賀歲片時，安撫這位因被斃三部作品導致公司倒閉的導演：“當初電影局領(lǐng)導班子重組，工作重心是抓整頓，剛好你的片子撞到槍口上了。現(xiàn)在不同了，他們的屁股已經(jīng)坐到了電影的板凳上，工作重心轉(zhuǎn)移到了抓創(chuàng)作，抓整頓歸根結(jié)底還是為了抓繁榮，這是衡量電影局工作成績的重要標準，這個轉(zhuǎn)變的過程希望你能夠理解。”當年，《過著狼狽不堪的生活》因描寫婚外戀，開拍十幾天被叫停。4年后改為《一聲嘆息》，順利拍攝上映。

　　這些都讓馮小剛覺得：“你一直念念不忘，然后去爭取，去爭取，如果它是一個好東西，方方面面從心里來說認可，只是由于形勢什么的原因，那有可能找到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方式。”

　　馮小剛近年開始喜歡看一些更沉靜的片子，比如《45周年》、《入殮師》。十幾二十年前，他更喜歡看《教父》、《美國往事》、《現(xiàn)代啟示錄》這樣波瀾壯闊的史詩。他幾乎不看科幻電影，覺得飛來飛去的特假，只愿意用電腦特效做仿現(xiàn)實的內(nèi)容?！昂芏鄬а輍igh特效，也拍得挺好，我不好這個，我喜歡的那些東西，一般不需要特別多的錢?！?/p>

　　他接下來要拍《手機2》，還要拍一部自己的青春故事。他喜歡像美國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樣，八十多歲仍然拍片子，雖然已經(jīng)不貼近年輕人的市場，但還是有他的觀眾想看他?！熬褪鞘裁茨挲g的人干什么事。年輕的觀眾應(yīng)該有他們喜歡的演員、喜歡的導演，和他們心往一處想那樣的。你讓我去適應(yīng)他們，我覺得不是我脫不下這大褂去適應(yīng)，是我肯定驢唇不對馬嘴??！我女兒想的事兒跟我想的不一樣。我不要求她去和我想的一樣，但是她也別要求我?！?/p>

　　時代的變化常常讓人追趕不急，只有若干年后回頭，才能看出這些變化是曇花一現(xiàn)，還是真的扭轉(zhuǎn)了時代的方向。比如2003年，馮小剛在自傳里寫和女兒的代溝：“我們這代人廣泛使用的贊嘆是‘真他媽孫子’。我女兒對心愛事物的贊美，使用的句子是：‘哇噻，酷斃了’?！笔畮啄旰笤倏?，你看不出“真他媽孫子”的年代，但“哇噻，酷斃了”已經(jīng)被歸入了“上世紀90年代流行語”的歷史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