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墨之美

描金

捶泥

制墨工匠

　　

　　“拈來輕、嗅來馨、磨來清、研無聲”，落紙如漆，萬古存真。徽墨，因產(chǎn)于古徽州府的績溪、屯溪、歙縣而得名。流傳千年的徽墨技藝，蘊含著怎樣的文明密碼？在安徽績溪縣上莊鎮(zhèn)老胡開文墨廠，筆者探秘了徽墨制作繁復的工藝流程。“龍麝黃金皆不貴，墨工汗水是精魂”，徽墨傳承的背后是墨魂鑄造的匠人的堅持，是他們用黝黑粗糙的雙手締造了墨錠的靈魂。

　　一兩徽墨一兩金

　　徽墨始于唐、興于宋、盛于明清?！疤煜履珮I(yè)在績溪?！鼻宕漳拇蠹遥兿陀衅涠和艚ズ秃_文，胡開文是近代影響最大的一位制墨大師，是上莊鎮(zhèn)人。上莊鎮(zhèn)地處徽州腹地的績溪，很早就是徽墨的重要產(chǎn)地。胡開文于乾隆三十年（1765年）創(chuàng)立了胡開文墨莊。胡開文制墨集各家之長，既堅持古制，又勇于創(chuàng)新，他創(chuàng)制了“八寶五膽藥墨”——以熊膽、蛇膽、青魚膽、牛膽、豬膽等和入水牛角、羚羊角、珍珠、牛黃、麝香、朱砂等珍貴藥材入墨，成為一代藥墨宗師。1915年，胡開文墨莊的“地球墨”還曾在巴拿馬博覽會上獲得金獎。今天的老胡開文墨廠，精制的徽墨產(chǎn)品繼續(xù)守護著傳統(tǒng)的制墨古法，繼承著先人的智慧。

　　走進墨廠車間，老師傅董玉安正從熱氣蒸騰的鍋里揪出一大團和好的墨泥，放在浸透墨色的木墩上，用錘子反復捶打，并不時用鏟子翻攪著捶打過的泥餅。這些墨泥都是用天然膠和成的，為了讓墨中的各種材料充分混合，每一塊墨坯都要經(jīng)過千杵萬揉充分捶打，這樣才能讓各種原材料充分混合。

　　“制墨是個體力活，墨泥就是徽墨的魂?！倍癜菜频哪餮佑霉欧?，原料加工工序復雜，覆碗收煙，集煙制墨。古法制墨第一步先要煉煙。煉煙是一門苦差事，在一間完全封閉的高溫煙房里，點起一盞盞桐油燈，上面覆蓋一只只大大的瓷碗，裊裊飛煙把罩蓋碗熏得墨黑，沉淀起一層薄薄的粉末，匠人在高溫煙房中不停地撥燈芯、添油和掃煙?！盁煼奎c煙實難熬，赤身喘氣入陰槽。熬盡燈油瀝盡膽，留取烏金千秋照?！倍癜驳莱隽四珶煹膩碇灰?。

　　有了煙灰還不行，董玉安說，黏合還需要上好的膠，最常用的就是豬骨頭、牛骨頭熬的膠油，最高級的油煙墨里放的是阿膠，還有丁香、麝香、冰片等珍貴藥材，真正是“一兩徽墨一兩金。”

　　工序繁復更用心

　　董玉安把墨泥放到工作臺上開始制墨，不大的臺面上井然有序地擺滿了小刀、小錘、剪子、墨模等工具。只見他麻利地從一團墨泥上揪下一小團，放到天平上精準稱重后，又放到桌臺上搓成圓條，然后趁熱放入扣在一起的木制墨模槽里，用兩手的拇指壓實，扣上模板。不一會兒，五六個模具便一一被填上墨泥。董玉安抱起裝好墨的模具放在身后的杠桿板凳上，利用杠桿原理，猛然坐到長木凳一端，使勁將墨壓制進模具。“這還不能動，還要等一等，墨條溫度冷卻下來，墨條的硬度才能保證?！狈帕艘粫汉螅癜舶涯＞叽蜷_，將其中的墨條一一取出，再用剪刀進行修邊，一支支刻著“金不換”“紫玉光”“丹鳳朝陽”等字樣的墨錠就成型了。

　　不大一會兒，一大團墨泥就在董玉安的手上變成了一個個墨條。這只是徽墨成型的開始，距離墨條真正使用還要經(jīng)歷大約半年時間的陰晾才行。

　　在專門的晾墨房中，木架上成千上萬的墨條正在慢慢揮發(fā)著它們體內(nèi)的水分。晾墨房里講究多，風不能吹，光不能曬，火不能烤，還要恒溫恒濕。董玉安說，陰晾的過程極為漫長，必須讓墨條中的水分緩慢而自然地散發(fā)出去。一般一兩的小墨條要存放4個月到半年，如果遇到長時間的陰雨天氣或是體積稍大的墨錠，陰晾的時間還需更長。

　　晾墨房的旁邊是描金車間，在完成了漫長的陰晾以后，要給墨塊描金。按照墨錠上的圖案和字，用顏料進行描畫、填彩，為的是增加墨錠外觀的美感。至此，歷經(jīng)點煙、和料、烘蒸、杵搗、揉搓、入模、晾墨、描金等一系列繁復的工序，徽墨終于做好了。

　　墨工手里成型的一錠錠徽墨光澤如漆，每一塊質(zhì)量上乘的徽墨都承載著制墨匠人執(zhí)著的人生歷練。

　　歷經(jīng)千年仍要創(chuàng)新

　　“人磨墨，墨磨人。制墨時，再苦再累也不可少砸一錘，要不墨的黏性保證不了；晾墨時，只要有風，一定要隨時翻曬，要不將來墨條會變形，外形就會走樣。手工制墨工序復雜，沒有捷徑可走，每道工序都要求嚴格，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制出的墨錠質(zhì)地不佳。做得不好的墨，壓成型后開始是看不出來的，經(jīng)過幾個月晾干后就要開裂了。即使成品后看起來品相很好的墨，也要耐得住時間的打磨，一錠好墨，真正檢驗它效果的只有漫長的時間。所以，要憑良心去做?！倍癜舱f，徽墨的古法技藝是通過好多代人的智慧積累沉淀下來的，他感覺自己有責任把它傳承下去。

　　然而，隨著社會進步，文房四寶的生存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逐漸淡出人們的生活，傳統(tǒng)的墨汁已被化學墨汁替代，文房四寶行業(yè)的發(fā)展面臨著諸多困難，包括原材料緊缺、人才匱乏、生產(chǎn)方式落后、浪費大、成本高等問題。傳統(tǒng)徽墨制作勞動強度大、收益不高；特別是制煙環(huán)節(jié)，又臟又累，需在高溫環(huán)境下工作，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愿學愿干這一行。而老一輩的制墨藝人逐漸年老去世，徽墨制作技藝的傳承面臨困難。另外，原料奇缺、價格上漲，也導致制墨企業(yè)的效益不佳。

　　在老藝人的努力下，徽墨在繼承傳統(tǒng)工藝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發(fā)展，恢復了茶墨、青墨、朱砂墨、五彩墨和手卷墨的生產(chǎn)，并增添、開發(fā)了新品種。另外，他們將墨錠制成各種藝術形態(tài)并施以五彩，嵌在錦匣當中，以供人們鑒藏，這也是現(xiàn)代制墨業(yè)的一大特色?，F(xiàn)在，徽墨的墨模由能工巧匠雕刻出名人的書畫，集繪畫、書法、雕刻、造型等藝術于一體，成為綜合性的藝術珍品。在工業(yè)制圖、裝潢美術、醫(yī)藥、描瓷等許多方面，徽墨也有廣泛應用。（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