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派三叔小說改編的電影《盜墓筆記》熱映,影片中“蛇母陵”內(nèi)各種防盜設(shè)施令人眼花繚亂,不論是暗藏玄機的大門,還是機關(guān)密布的人俑,令觀眾大呼過癮。
不過,現(xiàn)實中的帝王陵寢里,真的有那么多防盜墓的機關(guān)設(shè)施嗎?如果真有的話,在千年之后,這些設(shè)施還能發(fā)揮作用嗎?
守衛(wèi)嚴格:不準動一草一木
如果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得從我國第一次對帝王陵寢的科學(xué)考古說起。上世紀50年代,文化部文物局、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物調(diào)查組共同組成考古工作隊,對定陵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定陵是明朝萬歷皇帝及其皇后的陵寢。
考古隊進入陵寢后,抽出城磚的那一刻,有黑色濃霧從洞中噴射出來,聞起來是一股霉爛味道,不過這不是毒氣,而是地宮里的腐爛物質(zhì)氣體。考古隊員進入后,腳底下的地板是實的,不是傳說中的翻板。在手電筒照射下,看上去像暗箭的東西,其實是漢白玉石門上的門釘,看上去像飛刀的東西,其實是鐘乳石。
明定陵是萬歷十二年動工,花了800萬兩銀子用了6年時間才建成,彼時大明王朝尚未衰敗,還有余力,所以該陵也是明十三陵中規(guī)模最大的三個陵寢之一。修建水平較好的定陵尚且如此,其他陵寢有無影視劇中的復(fù)雜機關(guān),就不言而喻了。
事實上,對于帝王來說,與其在地宮中設(shè)置所謂機關(guān)來防盜,不如在地面上多建點營房駐扎兵馬。因為,在古代,皇家陵寢周邊都屬于禁地,有官員和兵丁嚴密把守,一般人無法靠近,膽敢動陵寢地面一草一木者,輕則免職,重則……(你懂的)。
唐高宗時,左武衛(wèi)大將軍權(quán)善才、右監(jiān)門中郎將范懷義砍了唐太宗昭陵的柏樹,被一個守陵侍衛(wèi)告發(fā)到皇帝那里,唐高宗原本“特命殺之”。后來在小說和影視劇中屢屢以“神探”示人的狄仁杰,當時還是從六品的大理丞,負責刑獄案件審理。狄仁杰上奏為二人辯護,兩人才改判為“開除公職”,流放到嶺南。
要知道,大將軍權(quán)善才勛至“上柱國”,這是唐朝有功將領(lǐng)的最高勛級。如此功勛貴胄砍了樹尚且如此,一般人若是敢對皇陵有所造次,結(jié)果可想而知。
機關(guān)算盡:化作咸陽原上塵
不過,再多的士兵,往往也阻擋不住盜墓者。因為,當王朝大廈將傾之時,公卿貴胄往往性命不保,守陵兵丁也作鳥獸散,誰會有心力去保護皇陵?
所以,自古至今那么多帝王陵寢中,從未被盜的并不多。這些皇陵要么在朝代更迭時毀于后朝之手,要么則在亂世之中被亂兵或盜賊打開。
“千秋萬古功名骨,化作咸陽原上塵”,曾官至禮部尚書的金代文學(xué)家趙秉文,路過西漢皇陵時曾有如此感慨。西漢的11座皇陵中,除文帝和宣帝分別葬于長安城東南的白鹿原和杜東原上外,其它9座就在漢長安城北的咸陽原上。
根據(jù)東漢學(xué)者衛(wèi)宏所作的《漢舊儀》,西漢帝陵一般占地7頃,冢修筑于陵園中心,高12丈,地下墓室深13丈,頗為宏偉。墓室為方形,通向地面有四門,四門設(shè)置聯(lián)劍、伏弩等暗器,以防盜掘。當然,即便有傳說中的暗器,西漢皇陵在衛(wèi)士們的嚴防死守下,依然沒有擋住盜墓者。漢昭帝時,有人在市面上居然買到了漢武帝的陪葬品,從何而來不得而知。
機關(guān)暗器擋不住盜墓者,亂世就不用說了。西漢末年,長安被攻陷,除了漢文帝的霸陵,以及漢宣帝的杜陵,因為據(jù)說隨葬品不夠豐厚而未被破壞外,其余都遭到了盜墓。《漢書》中記載當時的情況是,“民饑餓相食,死者數(shù)十萬,長安為虛,城中無人行。宗廟園陵皆發(fā)掘,唯霸陵、杜陵完”。
而東漢的12座皇陵,除獻帝禪陵外全部都位于洛陽。結(jié)果,東漢末年董卓挾持獻帝去長安,位于洛陽的各皇帝以及文武公卿的陵寢都被盜掘。到了西晉末年,關(guān)中饑荒,長安市上米價漲到一斛萬錢,饑民連并無多少財寶的霸陵也沒有放過,“盜發(fā)漢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
亂軍之所以熱衷于盜墓,是因為儲藏著大量財寶的帝王陵寢,是再好不過的軍費來源。在袁紹軍中效力的“建安七子”陳琳,曾寫《為袁紹檄豫州》,稱曹操專門設(shè)置了負責盜墓的官職,“又特置發(fā)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由此看來,漢墓經(jīng)歷了三國時期的戰(zhàn)亂,“十室九空”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皇陵尚且如此,當年為了保持陵區(qū)繁榮而從關(guān)東前往長安守陵的豪強之家,大多也在朝代更迭中消散凋零。
無可奈何:立碑鑿山防被盜
再多的兵士,再多的暗器,也無法阻擋王朝更替,這一點皇帝們都心知肚明。畢竟,若無前朝滅亡,自己又如何能坐在金鑾殿享受萬人之上的榮耀?
因此,許多皇帝在修筑陵寢之時,就意識到天數(shù)有道,總有一天,會有人惦記上自己的陪葬品。把陵墓修建得盡可能堅固,是他們有生之年僅能做的事情。
唐太宗最初在修昭陵時,曾想仿照漢高祖劉邦的長陵,但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虞世南,就提出了一個不同的觀點。虞世南認為,漢陵之所以屢屢被盜,就是因為在地面上建造陵寢,而且儲藏了太多財寶,想要不被盜墓,就要以山為陵,在其中鑿洞修建,并且陵墓中不藏財寶,并在陵外立碑說明這一情況。
虞世南的觀點之所以最終被李世民所采納,更重要的是他提出了一個不可回避的現(xiàn)實情況,就是盜墓者往往在盜墓之后,將皇帝的尸骨丟棄荒野。丟點東西都是小事,作為天子,死后沒多少年就沒了葬身之地,這放在誰心里都過意不去。
武則天的乾陵,則將“因山為陵”的形式發(fā)揮到了極致,即便是墓門的石頭縫,也要“鑄鐵以固其中”。后來,黃巢曾動用40萬人,將乾陵所在的梁山挖去了半座山,最終只留下一條深40米的“黃巢溝”,連墓道的影子都沒找到。
朝代興盛之時,帝王陵寢可以修得高端大氣上檔次,炮轟不開彈打不進,但是等到王朝衰落之時,人心惶惶物力不及,皇陵往往就偷工減料難敵洛陽鏟了。西安唐朝18座陵中修筑最晚的是唐僖宗的靖陵,歷史上曾多次被盜,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墓室的石棺床居然是用乾陵陪葬墓中的兩座墓碑,即文昌右相豆盧欽望和鄭國公楊再思的墓碑改做成的,兩位宰相若知道自己的墓碑多年之后成了皇帝的棺床,不知作何感想。
如果從嚴格意義上說,把老祖宗陪葬墓的墓碑拿過來給自己用,這比當年權(quán)善才等人砍了幾棵樹的罪過大多了,何嘗不也算一種盜墓?
可見,帝王陵寢的最大盜墓者其實不是盜墓賊,也不是亂世之中的兵士饑民,而是皇室自身。當昏聵之君“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時,“戍卒叫、函谷舉”就已經(jīng)是遲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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