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我看見池莉的《一冬無雪》,覺得小說題目太不可思議了,一冬無雪,百年不遇嘛,沒雪還叫什么冬天,咱哪一年冬天不是冰天雪地里走過來的,我上小學(xué)時都穿氈疙瘩,這會兒人們都有鞋底子,沒事踩雪玩兒,一會坦克履帶,一會兒俄羅斯方塊,想想我們那會兒,多無奈,小雞寫個字小狗畫梅花,我們氈靴的鞋幫鞋底是一體的,踩在雪上一點花紋兒沒有。
說起氈疙瘩,還真話長啦。我13歲以前生活在錫林郭勒盟烏拉蓋草原,冬天取暖的煤要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拉,有一年我們家拉煤晚,大雪已經(jīng)下來了,那場雪我記憶猶新,那一晚越睡越暖和,越睡越香,天也老不亮,后來爸媽起來一個一個喊我們,說大雪把我們的房子埋起來了。門打不開,凍住了,媽去燒水,爐子也半天點不著,不停地冒煙,好容易燒開一壺水,爸一邊慢慢澆到門框上,一邊用鐵棍撬,后來門終于打開了,那景象現(xiàn)在我還覺得就在眼面前一樣,門打開了,外面是嚴(yán)嚴(yán)實實的雪墻。
救人于冰雪的是我爸的徒弟王丙庫,他戴個皮帽子,總是一個帽耳朵豎著一個耷拉著。話說烏拉蓋自古西高東低,這位王叔家正好是西邊地勢最高的一戶,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家被雪埋了半截,吭哧癟肚挖開門出來一看,嘿,雪天一色,烏拉蓋沒了,慌得他沖天嚎了一嗓子,趕忙把左鄰右舍從大雪中挖了出來。
再回到氈疙瘩,氈疙瘩的故事和叔叔無關(guān),這位叫史貴成史大爺,他身穿一件白茬大皮襖、腳穿一雙高幫氈疙瘩和我爸等仨人去給我家拉煤,走了若干天不見蹤影。有天放學(xué)回來我看見一輛裝滿煤的卡車停在院子旁邊,高高的馬槽前邊綁著一雙高幫氈疙瘩,當(dāng)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是:完了,史大爺肯定是凍死了!留下了他的大氈疙瘩。小孩子心里不藏事,我沖進(jìn)家里就把心里想的話喊了出來,滿屋子人頓時哄堂大笑,此時史大爺從后洞灶臺邊叼著煙袋站起來……
嗨,一生經(jīng)歷了多少場雪多少雪中的事情,在這無雪的冬日一幕幕浮現(xiàn)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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