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翻開鮑爾吉·原野的《流水似的走馬》,走進(jìn)它的字里行間,我相信這本書里住著一個從遠(yuǎn)古、草原深處走來的蒙古馬的靈魂。它帶著“巖石的頑強(qiáng),河水的純凈”,帶著作者對草原、民族的深情以及因此潸然而下的淚水馳騁而來。
鮑爾吉·原野是我從小就十分喜愛的作家。經(jīng)過了解,我才知道他竟是和自己同民族的蒙古族作家,鮑爾吉是蒙古族諸部落中黃金家族的名號,原野則是他的名。文如其名!我為自己民族有這樣的作家而驕傲。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成為湖南文藝出版社的編輯,我部門正籌劃推出“大風(fēng)名家散文系列”。2014年,我聯(lián)系到了原野老師,原野老師決定把自己按題材分集的散文集《像神一樣生活》放到“大風(fēng)散文”這個系列。這本書上市之后,收獲了不少好評。
散文家陸春祥直言道:“這本書根本就不能算代表原野最高水平的作品,代表他最高水平的作品在內(nèi)蒙古草原的深處還有待發(fā)掘?!痹袄蠋煼磫枺骸疤K日娜,你覺得呢?”我回答:“我贊同陸老師的意見,作為一位懂母語的優(yōu)秀蒙古族作家,您可以了解到草原上的牧民的真正生活是什么樣的,能告訴今天的我們他們的所做所想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本驮谶@樣的交流中,《流水似的走馬》這本書有了策劃構(gòu)想雛形。原野老師說:“大家的意見讓我有了一種使命感,一種傳承民族文明的使命感。”
從內(nèi)蒙古赤峰市、通遼市、呼倫貝爾市到錫林郭勒盟、阿拉善盟,我很清楚原野老師的采訪工作有多么辛苦,有些偏僻的牧業(yè)區(qū)不通汽車,如果能搭個牧民的順風(fēng)車就是再幸運不過的了,這個“車”可能是三輪車也有可能是牛車;沒有住宿的地方在牧民家里湊合也是常有的事。然而每次講到這些的時候,原野老師卻不以為意,興奮地說:“我現(xiàn)在處于創(chuàng)作的亢奮中,我見到了許多有愛的人,有獵人、馴馬師、牧羊人、銀匠、接生婆……記錄下他們的故事讓我歡喜不已?!?/p>
《索布日嘎之夜:我聽到了誰的歌聲?》《火的弟弟》《蒙古高原禮贊》《流水似的走馬》《我認(rèn)識的獵人日薄西山》……我收到一篇就迫不及待看一篇,我只覺得那里有個鮮活的草原靈魂,它在奔馳,在召喚,在沉吟,在低訴……某一時刻突然與你的靈魂緊緊依偎,懷著溫暖的愛與你相擁,這時候你就忍不住熱淚盈眶。這些與我從前看的他的作品不大一樣了。之前的是玲瓏精致,現(xiàn)在是雄渾蒼涼,有對生命、大地、過往和現(xiàn)在耐人尋味的思考,他復(fù)活了草原的靈魂。
在讀過《蒙古民歌八首》之后,我又把這些熟悉的旋律聽了數(shù)遍,原野老師的文字與旋律凝為一體,我不爭氣的眼淚再一次涌出來:折折疊疊的河流、如幻似影的晨霧、飄向遠(yuǎn)方的云朵、于蒼茫中佇立的黃馬、長睫毛下注視著你的白馬的眼睛……一幅幅畫面從天際閃進(jìn)腦海,那一刻我頓悟了,明白了故土、思念這些詞對一個人的意義,它們銘刻在骨頭上,流淌在血液中,閘門一旦打開,便大海般在情感的世界里奔涌,生生不息……
原野老師也會給我講一些作品外的故事,比如在寫完《索布日嘎之夜:我聽到了誰的歌聲?》之后,他講了吉布吐村和索布日嘎的牧民為他專門舉行篝火晚會和賽馬比賽的事,讓他深受感動和震撼,后來也寫進(jìn)了他的領(lǐng)獎詞。站在自己近三十年的創(chuàng)作坐標(biāo)中,原野老師小心翼翼地描摹著生命使命和心靈歸屬……2018年8月11日,第七屆魯迅文學(xué)獎揭曉,《流水似的走馬》榜上有名。我對原野老師說:“作為蒙古族第一位獲得這個國家最高文學(xué)獎項的作家,您創(chuàng)造了歷史,我由衷地為您感到高興和自豪?!?/p>
原文鏈接:http://www.northnews.cn/2019/0109/300335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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