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天,母親便翻箱倒柜尋找舊衣褲和裁衣服裁下的邊角料,便裁剪成鞋墊布。五六層布疊加到一起,先用大大的針腳粗略縫上幾針,整體上固定,然后再一圈一圈仔細(xì)地縫制,針腳細(xì)長均勻。每一針都是母親綿長厚重的深情,是無微不至的體貼,孩子走到哪兒、母親的心就跟到哪兒,永不分離!
床頭上,耄耋之年的母親戴著一副老花鏡在穿針引線,只見她把線的一頭蘸上唾沫用手搓捻得像針尖一般細(xì),左手把針拉到距離眼睛一尺遠(yuǎn),右手提住線頭往針眼里送,線頭數(shù)次與針孔失之交臂。母親很有耐心,沒有放棄,也沒有求孩子們幫忙,線頭與針孔緊緊相擁,母親微笑著松了口氣。在她的身旁總是放著一個跟隨了她半生的紙質(zhì)針線盒,經(jīng)過歲月的磨礪,母親用紙煙盒糊的針線盒早已面貌全非。母親為我們縫制鞋墊,這一習(xí)慣雷打不動堅持了幾十年,從我記事起鞋里便墊著母親親手做的鞋墊,結(jié)實、干爽而溫暖。
有時,母親閑時,心情舒暢,也會心血來潮用五顏六色的絲線打扮她的鞋墊。她最喜歡繡荷花,一株株翠綠的荷葉下挺立的荷花顏色艷麗,婀娜多姿,樸素單調(diào)的鞋墊立刻華麗轉(zhuǎn)身變成了一件絢麗靈動的藝術(shù)品。母親最希望我們像荷花一樣做一個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人。母親把最樸素、最美好的祝福與希望都濃縮在了一副小小的鞋墊里,這鞋墊便不再普通,它對我們有更深刻的意義。
小時候,一到冬天,屋外天寒地凍、呵氣成霜、滴水成冰。要把世界裝扮得清冷妖嬈,玉屑紛飛。室內(nèi)火爐燒得通紅,熱炕便成了大人、小孩兒呆得最久的地方。母親喜歡坐在熱炕上做針線活,屁股烤得熱乎乎的,讓整個身子都熱乎起來,炕上堆滿了棉花、布條、毛線,她神態(tài)安詳嫻靜,一絲不茍地給我們做棉褲、棉鞋,縫鞋墊……母親的鞋墊大都沒有華麗的圖案點(diǎn)綴,樸素、結(jié)實。每次我從母親手中接過鞋墊都像得到了一件珍貴的禮物,喜滋滋地墊到鞋里,穿上鞋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炫耀著從腳底躥升到心里的溫暖。在冰天雪地里,我的雙腳始終捂在這溫暖里沒有被凍傷過。
如今,生活富裕,各種貨品琳瑯滿目。我們不愿再讓母親過度勞累,告訴她商店里鞋墊種類繁多,普通的、功能的……抗菌除臭、防寒防汗,應(yīng)有盡有??芍^物美價廉、購買方便,我們希望她老人家別再做了,好好安度晚年。母親總是表面答應(yīng)著,可一到秋天就坐不住了,又開始穿針引線,堅持為我們每個孩子做鞋墊。尺寸都在她心里放著,剪樣——粘布——固定——縫制,每一步都做得一絲不茍,水到渠成。
流水線生產(chǎn)的鞋墊也很舒服耐用,但我總覺得它們?nèi)鄙倭艘环轀嘏?,而母親親手縫制的鞋墊恰恰讓我從骨子里深深地感到溫暖,那份溫暖來自母親那雙靈巧的手,來自母親那顆溫柔的心,讓我無比珍惜與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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