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評論家李敬澤的眼中,李洱是一位“最像小說家的小說家”。他是中國先鋒文學之后重要的代表性作家。1966年生于河南濟源,1987年畢業(yè)于上海華東師范大學。曾在高校任教多年,后為河南省專業(yè)作家,現(xiàn)任職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他的《花腔》曾入圍第六屆茅盾文學獎,2010年被評為“新時期文學三十年”(1979—2009)中國十佳長篇小說。
但從《花腔》《石榴樹上結櫻桃》之后,足足有十三年時間,李洱幾乎沒有再發(fā)表過作品,連中短篇的寫作都停止了。2002年之后,人民文學出版社每一年的年度選題表里都保留著一項:李洱新作。這一留就到了2017年底。
作家李洱(人民文學出版社供圖)
2005年春天,經過兩年多的準備,李洱開始為新作動筆。2006年4月,完成了前兩章共計十八萬字。李洱原來設想是寫到二十五萬字,孰料母親病重輾轉求醫(yī)只能暫時擱筆。母親去世后,這部小說又從頭寫起,故事的起承轉合雖長在心里,李洱寫起來卻極不順手。
“我曾多次想過放棄,開始另一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但它卻命定般地緊抓著我,使我難以逃脫。母親三周年祭奠活動結束后,在返回北京的火車上,我打開電腦,再次從頭寫起。這一次,我似乎得到了母親的護佑,寫得意外順暢?!崩疃诤笥浿袑懙?。
后來的幾年時間里,他常常以為很快就要寫完了,但小說卻仿佛有著自己的意志,不斷頑強地生長著。這期間,寫壞了三部電腦。電腦顯示出的字數,最多竟達到了二百萬字,李洱一度感到惶惑。
200多萬字的初稿,經過十三年的錘煉,不知多少次披閱增刪。2018年12月,這部最終以九十萬字面貌呈現(xiàn)的《應物兄》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
70位人物登場 人人皆有性情
《應物兄》的書名來自文中的人物名,李洱說:“以人名為小說的,《阿Q正傳》之后,以人名作為小說的題目很少。在一個社會興旺發(fā)達,每個人成為自己的主體的時候,成為一個成長的主體、成為一個成長的個人的時候,成為對社會、對自己負責的時候,他才敢于以人名作為書的題目?!?/p>
《應物兄》展現(xiàn)三十多年來知識分子的生活經歷、精神軌跡,最終構成了一幅浩瀚的時代星圖。小說的中心情節(jié)是濟州大學儒學研究院籌備成立和迎接儒學大師程濟世“落葉歸根”。應物兄作為軸心人物,上下勾聯(lián)、左右觸及所有相關者。圍繞著濟大著名的幾位老教授以及其眾多的門生、弟子和友人,一場轟轟烈烈的儒學復興大業(yè)就此展開。
作為一部超長篇小說,《應物兄》中具有鮮明特征的人物形象不下70位。人物遍布政、商、學、媒體、江湖、市井,但主體仍是三代學院知識分子。老一代知識分子,除了程濟世,都是新中國歷史實踐的參與者、見證者。中生代學人,或早或晚,都在1980年代接受了高等教育,與那個狂飚突進的文化青春期臍帶相連。晚生代則成長于改革開放時期,是全球化、互聯(lián)網時代的產物。
第一代學人的代表是濟州大學的四位老先生:姚鼐、喬木、何為、張子房。姚鼐先生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大,是聞一多先生的弟子,雖然不寫詩,但一開口就詩意盎然。中國古典文學專家喬木先生個性最為突出,他言詞犀利、性格倔強,寫得一手好字,但歷經滄桑,讓他懂得“世故”二字。研究西方哲學的柏拉圖專家何為老太太,命運不濟,早早出場便滑倒在地而臥床不起,最后卻以“死亡”強勢復活。篤信“禮失求諸于野”的經濟學家張子房,隱身于一個大雜院,從民間的吃喝用度出發(fā),立志寫一部新的《國富論》。
小說所描述的第二代學人,教育背景是上世紀八十年代,與應物兄相仿,他們身上凝聚和承載著一代人的情懷與思緒。而第三代學人,成長于互聯(lián)網時代,與這個時代的互動更為密切。
有評論認為,如此眾多的人物,《應物兄》卻做到了“人人有其性情、氣質、形狀、聲口”。李洱在一部長篇小說中,塑造出性情各異、精神世界各異的各種知識分子形象。他從各種不同的視度考察文明、歷史、思想,既梳理知識又解構知識,既充滿了高度的質疑精神,又洋溢著理想主義氣質。
一部“知識型”百科全書式小說
這是一部包羅萬象、百科全書式的小說。借鑒了經史子集的敘述方式,每個篇章擷取首句的二三字作為標題,從容自若地鋪展開物、事、情、理。各篇章之間又互相勾連,不斷被重新組合,產生出更加多樣化的形式與意義。
李洱借小說中的人物蕓娘之口說:“一部真正的書,常常是沒有首頁的。就像走進密林,所見樹葉的聲音,那聲音又涌向樹梢,涌向頂端?!?/p>
對于普通讀者來講,讀《應物兄》需要一定的知識儲備。小說所引用和談及的中外古今文獻高達數百種。有《詩經》《易經》《道德經》《論語》《禮記》《爾雅》《孟子》《墨子》《史記》《尚書》等經史典籍,還有《理想國》《詩學》《五燈會元》《夢溪筆談》《周易本義》《國富論》《哲學史講演錄》《江村經濟》等中外名著,此外還穿插有詩、詞、曲、書法、篆刻、繪畫、音樂、戲劇知識等等,大致可看出李洱的思考背景和閱讀范圍,其所積累和觸碰到的知識量堪稱浩瀚。
將海量知識揉入人物對話、情節(jié)敘述中,當知識成為小說的一部分,讀者不得不需要時時留意“腳注”,它作為正文的重要補充,延伸出另一重文化的時空和意味。評論家王鴻生說,“在《應物兄》里,知識與知識的拌嘴,心智與心智的碰撞,觀念與觀念的斗爭,真理與真理的辯駁,便構成了知識生活本身的樣態(tài)?!?/p>
李敬澤則認為,這是一部“闡釋的空間非常遼闊的一部作品”,“當我們以一個人來命名的時候是承諾著一個世界,因為每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一個人帶著他的全部世界的寬闊、復雜、龐雜來到我們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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