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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夠的大戲唱不完的小戲

來源:呼和浩特日報 作者:殷耀      2018-11-29

  ——聊聊二人臺與晉劇

  我喜歡看二人臺與晉劇,特別是在農(nóng)村看這兩種戲的感覺和氛圍。

  在我們土默川一帶,看戲有大戲、小戲之分,大戲是晉劇,小戲是二人臺,所以二人臺演出劇團也叫小班。解釋通俗一點:晉劇比較雅,二人臺比較俗;晉劇是陽春白雪,二人臺就是下里巴人。晉劇起源于山西,在內(nèi)蒙古中西部非常流行。但二人臺起源地分歧較大,有說是山西的,也有說是內(nèi)蒙古的。還有說產(chǎn)生于晉陜冀、形成并繁榮于內(nèi)蒙古。不論怎么說,它肯定是走西口帶來的文化交融與繁榮,是勞動群眾的智慧與創(chuàng)造。

  我很小的時候最早聽到的是二人臺。那時候晉劇在鄉(xiāng)村里是看不到的。

  姥姥門前唱大戲。我姥姥家在托克托縣中灘鄉(xiāng)把柵村,這個離黃河幾公里的村莊與土默特右旗相鄰,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能張口便來幾句二人臺。我小的時候經(jīng)常往姥姥家跑,聽村里的人唱二人臺,聽他們談?wù)摱伺_表演藝術(shù)家劉銀威的故事,聽他們講《走西口》里的太春和玉蓮。我跟著三舅和他的小伙伴們到黃河邊的什四份、小把柵等村玩耍,有的小伙伴兒面朝黃河甩出脆生生的山曲兒,聽得我心生羨慕:會唱幾句二人臺多好??!

  二人臺劇目當(dāng)然以《走西口》最經(jīng)典了,講述了一對小夫妻離別之際凄苦纏綿的情景。為了生計丈夫太春要去走西口,恩愛夫妻被迫分離,妻子孫玉蓮含淚相送,凄苦纏綿地叮囑著丈夫:“走路走大路,你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兒多,能給哥哥解憂愁……”“歇歇平地歇,不要靠崖頭,恐怕崖頭倒,壓在你崖里頭……”“坐船坐船艙,你不要坐船頭,恐怕風(fēng)擺浪,擺在你河里頭”……聽著這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歌聲就想:長大了就要娶這樣的媳婦,知冷知熱,多好!

  二人臺唱的是受苦人的心聲,傳統(tǒng)劇目反映的是勞動生產(chǎn)的場景,唱出了窮苦人的辛酸和痛苦。但哀而不傷,也唱出了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對甜蜜愛情的追求。二人臺曲目《五哥放羊》這樣唱:“正月里來正月正,正月十五掛紅燈,紅燈掛在大門外,單等我那五哥呀來上工來……九月里秋風(fēng)涼,五哥放羊沒有衣裳,小妹妹拿出一件花衫衫,套在那里頭五哥你穿上”,三妹妹如此癡情,放羊的五哥是幸福的。

  還有我喜愛的《掛紅燈》里唱道:“正月里來是新年,紙糊的燈籠掛在門前,風(fēng)吹燈籠呼嚕嚕轉(zhuǎn),我和三哥哥過新年……”掛一對紅燈就會點燃生活,就會映紅歲月?,F(xiàn)在我們托克托縣的農(nóng)村,過年時家家戶戶都要掛一對紅燈到院門前。每次年根掛紅燈,嘴里都哼著《掛紅燈》的調(diào)兒。在城里你就看吧,凡是過年時把紅燈掛在陽臺上的,把陽臺打扮得非常喜氣的人家,肯定是聽著二人臺長大的走西口后人……生活再匆忙再艱辛,一定要掛起一對紅燈,這是生活的一種儀式感,有了這一份莊重,才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動力。

  和所有的傳統(tǒng)戲曲一樣,二人臺的演出舞臺也在衰落。從演員到觀眾的數(shù)量都在萎縮,在內(nèi)蒙古、山西等地有不少二人臺藝術(shù)專家正想辦法保護和傳承它。不管如何,我相信二人臺不會消亡的,它那流暢的旋律仍然受到年輕一代的喜愛。有“中國二人臺文化藝術(shù)之鄉(xiāng)”之稱的土默特右旗,幾乎這里的每個人都在二人臺的陪伴下長大,有些“小二人臺迷”長大后將二人臺作為了職業(yè)。

  現(xiàn)在該說晉劇了。我第一次看晉劇大概是1978年,幾位叔叔大爺和父親一起聊天,高興地說:“政策放開了,村里能唱戲了。”后來,村里的大人們興沖沖地準(zhǔn)備著唱一出叫《十五貫》的戲,演出地點是村里的人民劇場。演出那天幾乎全村的人都到了劇場,近兩千多人擠在一起看戲難免擁擠,夜場戲村里的趙善保用蘸了柴油的棉球打場子,弄得大人尖叫小孩哭,戲場里亂哄哄一陣后安靜下來,演出開始。我看一些穿靴披袍的人來來往往,一會兒咿咿呀呀唱幾聲,周圍的大人們和我一樣,看不明白聽不懂,只是湊個熱鬧而已。

  之后村里湊起一個戲班子,農(nóng)閑時節(jié)就演練后上臺表演,演一些《明公斷》《金水橋》之類的戲。后來村里買回丁果仙的唱片,《空城計》唱得真好,這才叫晉劇。聽著丁果仙的字正腔圓的演唱錄音,我逐漸成為一位懂得欣賞的晉劇迷。第一次欣賞名家的晉劇是通過看電視,在我家的鄰居韓少英老師的院子里看晉劇《下河?xùn)|》。滿院子的人圍著一臺十二英寸的黑白電視看,晉劇表演藝術(shù)家張鳴琴扮演趙匡胤,張鳴琴不愧是丁果仙的弟子,扮相和唱腔都好,看到精彩處人們就喝彩。

  本村的戲班解散后,每年秋季農(nóng)閑后,本村和鄰村會請來山西省的劇團唱大戲,專業(yè)了許多。《打金枝》《金水橋》《鍘美案》這些劇目幾乎逢唱必保留,老人們聚在一起,或說陳世美忘恩負義,或說包公剛正不阿。村里不少人只是聽唱,我已注意聽名家唱段。一些山西的劇團實力挺強,村里有一年請來太谷縣青年晉劇團,演出《薛丁山征西》像電視連續(xù)劇似的,一連看了幾天。那一次遇上連陰雨道路泥濘劇團走不了,在村里逗留唱了好多天,我們過足了戲癮。

  父親也是晉劇迷,我就買來名家的唱碟和他坐在炕上品大戲。看《楊八姐游春》到了佘太君要彩禮這段,孫紅麗把太君戲耍捉弄宋王演得淋漓盡致,慢條斯理地唱著禮單上的東西:“我要上一兩星星二兩月,三兩清風(fēng)四兩云,五兩火苗六兩氣,七兩黑煙八兩琴音,火燒龍須三兩六,樓粗的牛毛我要三根……雄雞下的蛋我要八個,雪花兒曬干我要二斤……”聽著這些稀奇古怪的彩禮,父親笑得眼睛直流淚,我們父子倆一致評價:孫紅麗演唱的《楊八姐游春》是最棒的。

  在一起看戲是父親最開心的時候,我懂戲文情節(jié)他識腔斷調(diào),我們一起品評比較名家唱腔。馬玉樓、王愛愛、閻慧貞等名家的唱段自是經(jīng)常欣賞。謝濤和孫紅麗都是我們喜愛的名家,她們同年出生,在藝術(shù)成就上也各有千秋、難分軒輊,都有大批的鐵桿粉絲。我和父親反復(fù)聽她們唱的《空城計》《打金枝》等唱段,比較“年輕人一時火性起”“下殿來將皇兄急忙攙起……”等唱段誰更能把唐代宗的性格和當(dāng)時的心情刻畫出來。我們爭論誰唱得好,父子倆的共識是:謝濤唱得靈活灑脫,孫紅麗唱得穩(wěn)重瀟灑…… 他們都是改革開放后成長起來的新秀和名家,對晉劇的傳播與發(fā)揚光大作出了突出貢獻。

  晉劇這一傳統(tǒng)戲劇根在民間魂在百姓,在晉西北或內(nèi)蒙古西部,即使再偏僻的角落也會有晉劇唱腔從炊煙升起的地方飄起。在土默川農(nóng)村,村子里誰家的院子豎起喇叭傳出鏗鏘的晉劇唱腔,這戶人家肯定有紅白喜事:娶媳婦和嫁閨女要放晉劇,孩子滿月老人過壽要放晉劇,老人去世了還要放晉劇……這種習(xí)俗至今保留著。

  前一陣子我回村里,村里慶祝豐收節(jié)請來一家很不錯的晉劇團,夜場戲用電子字幕同步播出唱詞,人們看得更明白了。而現(xiàn)代的聲光電技術(shù)再加上電腦大屏幕的背景,配上晉劇婉轉(zhuǎn)流暢的旋律和優(yōu)美圓潤的曲調(diào),舞臺效果是以往所無法比擬的。

  總有一種聲音能夠穿越歲月的風(fēng)塵一直讓我感動,每當(dāng)聽到熟悉而親切的二人臺和晉劇,我就想起了那些逝去的親人和先輩,這些聲音使他們那黯淡的歲月抹上了亮色,使他們那貧窮的生活增添了溫暖;我還想起了無數(shù)像我的家鄉(xiāng)那樣的土默川農(nóng)村,二人臺和晉劇仍然能給那里的鄉(xiāng)親們帶來快樂和寬慰。

  原文鏈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1128/2977313.shtml

 

【責(zé)任編輯: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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