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文天下·九州出版社的“中國古典文學中的植物世界”系列共包括五本,已出版:《鶯飛草長,雜樹生花:唐詩植物圖鑒》、《美人如詩,草木如織:詩經(jīng)植物圖鑒》、《草木零落,美人遲暮:楚辭植物圖鑒》,將出版《字里行間,草木皆兵:成語植物圖鑒》、《閬苑仙葩,美玉無瑕:紅樓夢植物圖鑒》
一千多年前,孔子在《論語》里面就提到了詩的作用,他說:“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興,激發(fā)情志,觀,觀察社會,群,交往朋友,怨,怨刺不平。從小到大,學了幾百首詩,我們會背會讀會寫,也會去記憶思想感情和寫作背景,但唯獨孔子提的“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的審美志趣達不到。一方面是我們的課堂局限,從小都是在一個大教室上課,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樣可以“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三三兩兩春游,邊游,邊學;一方面是也缺少認識的環(huán)境,屈身城市,遠離鄉(xiāng)野,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更不論鳥獸草木。
這真是一種遺憾,沒有一定的相關(guān)知識,讀起詩來志趣便會少幾分,汪曾祺先生在《人間草木》里面就記述過,說他年少時讀《十五從軍征》,有一句“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鼻耙痪錄]問題,搗谷做飯,第二句就一知半解了,“葵”怎么能做羹呢?后來汪老查了資料才解開這個疑惑,原來這里的“葵”不是我們現(xiàn)在理解認識的向日葵,也不是秋葵,而是“冬莧菜”。這才算把書讀懂了。
詩歌發(fā)展到唐代,處于一個文學的頂峰時期,不到三百年的時間中遺留下來的詩歌就將近五萬首,這其中流派眾多,相互之間爭妍斗艷,百花齊放,所以當我看見這本《鶯飛草長,雜樹生花:唐詩植物圖鑒》的時候,覺得欣喜,由草木入詩,又由詩而入草木,二者相得益彰,擺脫了以往枯燥的機械記憶,而且還認識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植物,不由得心生向往。
唐詩距今一千多年,許多植物的叫法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比如王維的《送綦毋潛落第還鄉(xiāng)》中有:“圣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遂令東山客,不得顧采薇?!边@里的“薇”就是今天的野豌豆,是古代著名的野菜,也就是我們早早學過的“采薇采薇” 。再比如劉長卿所著《餞別王十一南游》中有云:“長江一帆遠,落日五湖春。誰見汀洲上,相思愁白蘋。”這里的“白蘋”就是今天的田字草,是田間地頭常見的水生雜草,地下根莖橫生水中,先端有淡棕色毛。葉子裂成四片,大多數(shù)人見過,只是不知道這就是“白蘋”而已。
當然也有延續(xù)下來直到今天都沒有變化的植物,比如杜甫《又呈吳郎》中:“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边@里“堂前撲棗”就是我們當今見到的棗樹,就是這種尋常所見的棗,作者也給我們認真梳理了一番,“兩‘朿’并排為‘棘’,兩‘朿’相疊為‘棗’。表示棘和棗的區(qū)分和共同,也說明了棗是酸棗(棘)的集大成者?!痹偃缤踅ā队赀^山村》,這是一首表現(xiàn)農(nóng)忙時節(jié)的鄉(xiāng)村圖卷,有詩云:“雨里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著中庭梔子花?!鞭r(nóng)婦冒雨浴蠶,而梔子中庭搖曳,這里用梔子花的“閑”反襯農(nóng)家的“忙”,含蓄優(yōu)雅,意境橫生,且“梔子”雨中姿態(tài)優(yōu)雅,在一片勞碌的田家,顯得顧盼生輝。忙不全忙,著一空白,機鋒意趣就這樣出來了。潘教授又娓娓道出梔子由來:“由于其果實形似古代得酒杯‘卮’,故稱‘卮子’,時間長了就演變?yōu)椤畻d子’”。你看是不是很有趣很奇妙。
作者潘富俊教授,美國夏威夷大學農(nóng)藝及土壤學博士,現(xiàn)任中國臺灣中國文化大學景觀系教授,開授景觀植物學、植物與文學、臺灣的植物文化等課程。潘富俊教授不局限于植物學家的身份,他還是個詩歌愛好者,所以這本書除了科普知識,還充滿了人文主義的情懷,他是在用另一個維度來解讀詩歌,也是一種回溯。古人寄情思于山水草木,山水草木就是這種情感的線索,他們寫詩時,或好友遠赴,或國破家亡,或滿腔憂憤,于是抽象的情感就被他們賦予在一草一木之上,潘教授就像解密之人,拿著密碼書,給我們解讀植物和當時詩人的關(guān)系和社會的關(guān)系,給我們展露的也遠遠不是幾句唐詩,而是整個大唐的氣象一角,以及我們這個庸碌浮躁的現(xiàn)代社會和那個爛漫自由的大唐盛世的一丁點精神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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