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是臉，一棟樓一個院落或一幢建筑的臉，大至城門宮門，小至巷門宅門，大有大的巍峨，小有小的精巧。中國的門文化厚重精深，各有講究。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扇門，在福建永安吉山村的萃園書院，不足米高，即便上了鎖，輕松一跨便可進(jìn)入。

　　這書院是清代順治年間當(dāng)?shù)匾晃粍⑿障壬?，曾培育出諸多進(jìn)士舉人?？墒?，設(shè)這個看上去可有可無的門有何用意？導(dǎo)游一語道破：“門嘛，鎖的是君子，鎖不住小人。書院乃清靜之地，有這樣一扇看似低矮，實(shí)則高貴的門，足矣?！?/p>

　　誠哉斯言。一扇門，僅看其外不重其里，定會被表象蒙蔽。關(guān)于門的很多故事不在于門本身，而在于門里或門外的那方天地。

　　時下，你若去找一個人，見其大門緊鎖，會怎么做？敲門推窗，還是不假思索地把門鈴一遍遍摁響？抑或急切地找尋wifi發(fā)微信，打電話？

　　“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童心未泯的汪曾祺這樣叮囑他的新朋舊友。于是，汪老爺子家的門外風(fēng)景，顯得特別的溫馨，顯得特別的爛漫，如雨后陽光，如清風(fēng)縷縷。這和千百年前的宋代詩人葉紹翁去游園，遇到“小扣柴扉久不開”的那份心境不謀而合：你不在，那又何妨，“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門戶有學(xué)問，里外皆風(fēng)景。教育家、書法大師啟功先生因?yàn)閬砜蛻?yīng)接不暇，不勝其煩，就以其一以貫之的幽默風(fēng)格，寫字條貼在門上：“啟功冬眠，謝絕參觀。敲門推戶，罰一元錢?！辈怀邢耄謼l才貼出不久，就被人順手牽羊拿去收藏了，令人莞爾。

　　有道風(fēng)景，流傳千古，其聚焦定格的點(diǎn)便在“門外”，名叫“程門立雪”。說的是，北宋時期的楊時和游酢“一日見頤，頤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楊時，字中立，著名的理學(xué)大家，有“閩學(xué)鼻祖”的雅譽(yù)，福建將樂人。他一生勤奮好學(xué)，精研理學(xué)，尊師重道，為官清廉。楊時41歲那年，與游酢到嵩陽書院拜見程頤，正遇上老先生閉目養(yǎng)神休息。為了不打擾先生，兩人畢恭畢敬，默然侍立門外。時值冬日，雪花紛飛，待先生醒來，門外積雪已有一尺多深。

　　我的老家就在閩北將樂的龜山路，這里便是名副其實(shí)的楊時先生的故里?！俺涕T立雪”這個故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是件很自然的事。深受“程門立雪”影響，當(dāng)?shù)厝硕际种匾暯逃?，尊重師長。如若先生在九泉之下有知，定會為當(dāng)年立雪程門，挨冷受凍，感到欣慰，感到值得。(文/李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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