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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小王子--木心

來源:麥子熟了 作者:牛皮明明      2017-10-16

    1927年,木心出生在烏鎮(zhèn)一家孫姓的大戶人家。祖父給他取名孫璞,字仰中,號牧心,長大后,他便給自己取筆名木心。 孫家乃望族,既是書香門第,也是工商世家。 作家茅盾是木心遠親,木心叫他“德鴻伯伯”。

  19歲那年冬天,木心決定去僻靜的山上寫作,雇了個人,挑著兩大箱書就上了莫干山。一個人住在廢棄的大房子里,白天晨起讀書,晚上點上礦燭寫文章。莫干山冬天山風(fēng)刺骨,夜里更是無比寒冷。他帶了一大箱克寧奶粉,冷了就沖一杯喝,然后繼續(xù)讀書,飯菜則由一個鄉(xiāng)下姑娘定時送來。一天夜里,木心正在屋里寫文章。忽然聽見老虎用利爪抓撓木門,驚出一身冷汗。

  山民譏笑木心:“這傻小子,不在家好好當(dāng)大少爺,非要大老遠跑到這荒山野嶺受苦?!?/p>

  冬天過去,莫干山漫山野花。下山時,挑夫的籃子里,還多了木心一個冬天寫出的厚厚幾冊書稿。家中本來的意愿,是想木心從商從政,但木心毫無興趣,他想成為一名畫家。

  1946年,木心考了上海美專,跟劉海粟先生學(xué)習(xí)油畫。沒過多久,他又轉(zhuǎn)到杭州國立藝專,追隨林風(fēng)眠先生研習(xí)中西繪畫。

  1947年,木心參與了反饑餓反內(nèi)戰(zhàn)學(xué)生運動,白天上街頭發(fā)傳單,制作反戰(zhàn)漫畫,晚上聽肖邦、聽莫扎特。1949年,木心22歲這年,他參加解放軍。木心自小就患有肺結(jié)核,扭秧歌時,他一邊跳一邊咳血。

  部隊領(lǐng)導(dǎo)看了,說:你不適合當(dāng)軍人,還是提前退伍吧。就這樣,木心一共只當(dāng)了不到半年的兵。

  1950年,木心被杭州第一高中聘為教師,給學(xué)生教美術(shù)。工資很好,可是木心卻說:“現(xiàn)在生活雖好,但這是常人的生活,溫暖、安定、豐富,于我的藝術(shù)有害,我不要,我要凄清、孤獨、單調(diào)的生活。藝術(shù)是要有所犧牲的。如果你以藝術(shù)決定一生,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了?!?/p>

  當(dāng)了不到半年教師,木心主動辭職。又鉆進了莫干山,專心讀書、寫文、繪畫,他拋卻榮華富貴,轉(zhuǎn)行做了苦行僧,山上人煙稀少,景致荒涼。

  書桌上貼了福樓拜的一句話:“藝術(shù)廣大之極,足以占據(jù)一個人?!?/p>

  在那個時代,每個人都在要求進步,活成標(biāo)配的生活,而木心主動放棄進步,放棄俗世。他是向內(nèi)找尋自我的人,是一個真正堅守內(nèi)心的殉道者。這一次,木心隱居6年,1956年,木心下山,陪著他下山的是100多個中短篇小說,還有無數(shù)張水墨山水畫。

  1957年,木心家道中落,一日日破敗下去。

  迫于生計,木心重新返回杭州第一中學(xué)繼續(xù)教書,后進入上海工藝美術(shù)制品廠做了設(shè)計師。一天,當(dāng)木心剛剛回到辦公室。幾個警察在等他,問了一句:你就是木心,然后上來就要給木心戴手銬,木心轉(zhuǎn)身就跑。無路可走時,木心一頭扎進大海,但最終還是被捕?!凹词顾溃乙惨氪蠛?,死的體面?!?/p>

  警察給木心按的罪名是策劃偷渡。原來他是被上海美專的同學(xué)的誣陷。他們偷渡未遂,就拉上不合群的木心墊背。在監(jiān)獄里,警察告訴木心:你母親去世了。木心感覺天都快要塌了: “我哭得醒不過來。為什么不等到我出去以后才告訴呢,非要跑進來對我說你媽媽死了?!本鞂δ拘膰?yán)刑拷打,調(diào)查很久,查無實據(jù)。半年后,只好把木心給放了。

  木心后來說:生命的本質(zhì)就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等你知道了生活將要到來的一切,那就不是生命了。

  1966年,文革開始,毛澤東的政治秘書,中央政治局常委陳伯達有一次開會,陳伯達很無知、也很狂傲,在會上他嘲笑德國詩人海涅。木心坐在下面,他聽不下去無知的人對詩的侮辱,聽得火冒三丈,最后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憤怒,站起身來。指著陳伯達就罵:“你也配對海涅亂叫”。在全民啞聲的年代,木心只是為了一句詩,卻拼上了命。他恪守內(nèi)心審美,呵護靈魂的高潔,不允許任何人把審美作踐弄臟,即使拼了命,也要小心守護。

  此話一說,等待木心的就是牢獄之災(zāi)。木心被關(guān)在陰暗潮濕的防空洞里,造反派逼著木心“歌功頌德”。木心死活不肯,造反派更變本加厲,抓住他的手,咔擦折斷木心三根手指。

  木心住在污濁的臟水里,每天吃酸饅頭和霉咸菜。飯菜上來,人未開口,就爬滿了蒼蠅??墒悄拘膮s說:一個人不能變成一個鬼,不能說鬼話說謊言,不能在醒來時看見自己覺得不堪入目,不管什么時候,一個人都應(yīng)該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凈。

  命運不知如何是好,命運卻又是如此精致。

  木心找來一張白紙,在白紙上畫上黑色琴鍵。到了晚上,他蜷在角落里,在這無聲的鍵盤上彈奏莫扎特和肖邦,竟也彈得有滋有味。造反派給的寫自白的紙,他偷偷藏起來,寫米粒大小的筆記,每天寫1200字,盡管在黑夜什么也看不見,可他卻寫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

  囚禁18個月,他也寫了18個月,66張紙,每一張都兩面寫盡,足有65萬字。按常理一個囚犯的幸福應(yīng)該是趕緊出獄,換一身干凈的衣服,大吃大喝,然后睡上一大覺。而木心卻在筆記上寫道: 幸福到底是什么個樣子的?像塞尚的畫那樣子,幸福是一筆一筆的。只有內(nèi)心真正做到干凈的人,才能在牢獄之中,依然坦然自若,志向高潔。沒有一絲怨氣,沒有憤怒,也沒有戾氣,恪守著內(nèi)心的詩意和審美。

    別人看來是所謂的無底深淵,而對于木心來說,下去深淵,也是前程萬里。18個月后,木心小心翼翼就把手稿疊得整整齊齊,縫在厚厚的棉襖里,走出了監(jiān)獄。木心說:“你要我毀滅,我不!我不能辜負(fù)藝術(shù)對我的教養(yǎng)!”

  他在《云雀叫了一整天》里有一首小詩: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哪,你再不來,我要下雪了。雪下得越大,木心就越干凈。文字是那一盞燈,心便是那一束照亮人間的光。

 

  文革結(jié)束后,木心在家寫作。朋友過來激動地告訴木心:“現(xiàn)在可以平反了!”木心不說話,繼續(xù)在紙上寫,寫著寫著就把筆放下了。說了一句:“我偏偏不要求平反。”許多人非常不解。木心說:“一個壞蛋整了你,你要他給你平反,那他不就是好蛋了嗎!整個兒顛倒了,你還感激涕零,右派哪里都是有頭腦有品格的人,不是的!”許多人的清高是清高在臉上,木心的清高,是清高到骨髓里。

  讀書人,不是只讀書,而是從書本上學(xué)到那種氣概與精神。讀書人最自豪的事情,莫過于不低下勇敢而高貴的頭。有時候命運如此荒唐,荒唐到不可言說。上面的人說:把木心平反了,誰來打掃廁所呀。

  然后又把木心扔進了監(jiān)獄,這一次蹲監(jiān)獄,木心已經(jīng)50歲了,一蹲又是兩年。

  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木心出獄一定是衣衫襤褸、邋遢不堪。還有人說:“木心老了,一定受不了牢獄之苦,等爬出來時,肯定是駝背,沮喪、失落,老態(tài)龍鐘了?!笨沙霆z那天,看到卻是這樣的一個木心。他腰板無比堅挺,褲子還有筆直的縫,面帶微笑。干凈極了,優(yōu)雅極了。出獄的那個冬天,木心穿著一件意大利產(chǎn)的暗棕色大衣,又戴上一頂黑色的禮帽,皮鞋擦得很干凈。

  一個人來到上海一家餐館,靠著臨窗的座位坐下,點了幾道菜。吃著、吃著就放下了筷子:魚肉怎么不嫩了,雞蛋怎么炒老了,從前的味道不是這樣的。他走在街上,仿佛他不來,整個街上就沒有往事。

  一個人最高的風(fēng)雅是恪守內(nèi)心的尊嚴(yán),真正的精神貴族,既不遷就自己,也不遷就別人,更不遷就這個世界。有一次,梁文道看到木心五十多歲時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優(yōu)雅至極,臉上沒有一絲抱怨和苦難。他十分驚訝:這哪里像是一個坐過牢的人,好奇怪,好奇怪的一個人。

  木心一直有晨起洗澡的習(xí)慣,有人說木心干凈、潔癖,而木心卻說,我晨起洗澡,只為把夜洗掉。

  1978年,胡鐵生當(dāng)了上海市手工業(yè)局局長。上臺第一天,他把兒子胡曉申叫到身邊:“我發(fā)現(xiàn)一人才,業(yè)務(wù)學(xué)識堪稱一流,但目前正在我的基層工廠打掃廁所。”從那天起,胡曉申創(chuàng)辦雜志《美化生活》,木心做主編。接著,木心做了上海工藝美術(shù)家協(xié)會秘書長。再接著,擔(dān)任了上海市工藝美術(shù)中心總設(shè)計師。然后,又做了交通大學(xué)美學(xué)理論教授。再然后,成了主修北京人民大會堂的“十大設(shè)計師”。

  關(guān)于人生,木心有四個態(tài)度:

  彼佳,彼對我無情——尊敬之。

  彼佳,彼對我有情——酬答之。

  彼劣,彼對我無情——漠視之。

  彼劣,彼對我有情——遠避之。

  4年里,木心看著身邊的人一一墮落,他們墮落于人際關(guān)系的俗套,墮落于所謂的成功和進步,他們練達、精明。當(dāng)這個時代對木心越有情,木心就想逃離這種流俗。

  彼劣,彼對我有情——遠避之

  這樣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過了。1982年,木心已經(jīng)56歲,暮年將至??赡拘膮s做了一個決定去美國:“我要在我的身上克服整個時代,我不可把人生荒廢在俗套的生活里。”人最好的回歸就是內(nèi)心的回歸,放棄也是最好的美學(xué)。只有風(fēng)塵仆仆的長途跋涉,才能真的讓內(nèi)心返璞歸真。

  1982年,56歲的木心身上裝著40美元,他站在紐約的街頭。他放棄一切來到美國,在紐約,木心靠給別人修理古董維持生計。

  一個收藏家看重木心的才華,讓他搬到曼哈頓林肯中心的豪華公寓居住。開出的條件是木心為他畫畫、寫阿諛房奉承他的文章。

  彼劣,彼對我無情——漠視之。

  這是木心一生的做人哲學(xué),對整個時代都不會阿諛奉承的木心,又怎能阿諛奉承一個商人。漠視之!

  木心一個人來到“瓊美卡”找到了一個住處,替人修理古董維持生計。生活顛沛流離,可是木心卻依然聽肖邦,聽莫扎特,畫畫、寫作,在別人眼里,木心的生活居無定所,又是暮年,應(yīng)該是很凄慘才是??赡拘幕畹眉捌渚轮v究,西裝第一要講料作,要純羊毛,細(xì)軟的頭發(fā)要梳得一絲不茍,精美的皮鞋要擦得一塵不染。做生活的導(dǎo)演,不成。次之,做演員。再次之,做觀眾。即使做觀眾,木心也做成了一個有審美、有趣的觀眾。他自己裁剪制作襯衫、大衣,自己設(shè)計制作皮鞋、帽子,把燈芯絨直筒褲縫制成馬褲,釘上5顆扣子,用來搭配馬靴,把雞蛋做出十二種吃法。

    有一次陳丹青問過木心:“怎么成為藝術(shù)家?”木心回答:“連生活都要成為藝術(shù)?!笔堑?,最好的藝術(shù)其實就是生活本身,不管吃了再多苦頭,也要笑著活出人的樣子。木心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卻是真正精神上的貴族!

  1982年,紐約的地鐵上。一個理著寸頭的年輕畫家低頭趕路,遠遠看見在涌動的人群中,有一張無比干凈、高傲的臉,這是木心。

  這個叫陳丹青的年輕人徑直走向木心,深鞠一躬:“你好,木心先生!”

  木心謙遜,笑著說:“學(xué)士年長者謂之‘先生’,‘先生’不敢當(dāng),就叫我木心吧。”

  陳丹青和木心兩人常常聊天,一聊便是深夜。好多次,陳丹青送木心回住處,仍然覺得聊得不盡興,又上樓熱了牛奶繼續(xù)聊。再分別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1988年底,陳丹青組織了許多大陸學(xué)生拜木心為師。他的課程,是美的旅行,每一次課上,學(xué)生們穿的很隨意,而木心都是穿著淺色的西裝、鵝白襯衫,皮鞋擦得很亮。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

  沒有教室,學(xué)生輪流提供自家的客廳,沒有課本,全憑記憶講述。像孔子帶領(lǐng)弟子周游列國,木心帶著學(xué)生,開始在文學(xué)世界里漫游徜徉,行過之處,有情有義。在木心課堂上,巴爾扎克是彩色的,魯迅是紫色的,屈原坐在金字塔尖上,陶淵明卻在塔外。

  木心常常妙語連珠,他說:“丹青彈鋼琴有時候也會彈錯,但是都彈在琴鍵上的,有很多人彈在琴蓋上。

  1982年開始,整整二十年,木心缺席了中國,同樣中國也缺席了木心。

   2000年,陳丹青回國,也把闊別20年后木心的作品帶了回來。在作品里,木心說:看在莫扎特的面上,善待這個世界吧。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我好久沒有以小步緊跑去迎接一個人的那種快樂了。

  有人說,時間是最妙的療傷藥。此話沒說對,反正時間不是藥,藥在時間里。

  木心寫下的每一句話,連標(biāo)點符號都打動人心。

  2001年,《上海文學(xué)》,刊發(fā)木心的《上海賦》,作家陳村讀了,當(dāng)場給跪了:“我這輩子讀過無數(shù)中文,結(jié)識許多作家。毫不夸張地說,木心先生的文章,在我見到的活著的中文作家中,最是優(yōu)美、深刻、廣博?!?/p>

  上海女作家王淑瑾本是陳丹青的粉絲,但讀了木心作品后給陳丹青電話:“陳老師啊,我原先以為你寫得好,現(xiàn)在讀了木心先生的書,你在他面前變成了小癟三!”

  陳丹青也并不生氣,只說了一句:只要大家能讀木心的作品,我咋樣都行。

  陳丹青和木心

  2006年,在闊別家鄉(xiāng)24年后,木心回到烏鎮(zhèn)。這一年,木心已經(jīng)80歲了。他在祖宅的廢墟上建了一個小房子,取名“晚晴小筑”。院內(nèi)綠樹成蔭,曲曲折折的石子小路蜿蜒曲折。院子里有小橋、有流水,有落葉滿地。他愛吃家鄉(xiāng)的小吃,人到暮年,吃起零食依然是無休無止。別人都勸他注意身體,木心說:貪食家鄉(xiāng)食品,其實就是咀嚼童年呀。

  晚年的木心住在烏鎮(zhèn),不參加任何文學(xué)活動,凡是有機構(gòu)邀請他,他都推辭了。他也不參加任何演講,不接待別人的來訪,就連烏鎮(zhèn)的人都不知道烏鎮(zhèn)還生活著這樣的一個人,直到現(xiàn)在還有許多人依然以為木心一直生活在美國,不曾歸來。

  生于80年代的書評人顧文豪有幸探訪木心。那天,木心穿著花色襯衫,外著一白色馬甲,穿牛仔褲,戴著精致的戒指,笑起來眼睛里“很清澈”,像一個“滿頭銀發(fā)的大男孩”。顧文豪說,木心才是真正的貴族,他像雕琢?xí)r光一樣雕琢自己。

  最后的五年,木心一直住在烏鎮(zhèn),安靜地像樹上的花,甚至連落在院子里的鳥,他都不愿意驚擾。一個人在靠窗的房子里畫畫、寫作,做衣服。

  人,真正的高貴是來自骨子里的教養(yǎng)。

  有一次,陳丹青幫著木心收拾舊物,無意翻到了木心19歲時參加“元旦畫展”時的一張照片。陳丹青把照片拿給木心看,木心認(rèn)出是自己,先是以調(diào)皮的口吻開玩笑:“嚯,這小伙當(dāng)年可是神氣得很吶,樣貌也不差,帥氣!”看著看著,突然就用手遮住臉,轉(zhuǎn)過頭,痛哭起來。

  往事就是這樣,到了回憶的時候,真實得像假的一樣。木心面對往事,他說:我倒并不悲傷,只是想放聲大哭一場。陳丹青說:“他大半生居然沒有見過自己十九歲的照片。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真的哭起來,不可遏制地哭起來?!?/p>

  2011年的寒冬,木心被送到重癥病房,陳丹青一直陪著他??墒悄菚r的木心已經(jīng)失去意識,完全不認(rèn)識陳丹青了。陳丹青不回家,深夜就住在醫(yī)院陪著木心,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老人家聲音虛弱,開始不斷說胡話。陳丹青彎下腰仔細(xì)去聽,聽了半天什么也沒聽清:“老師,您有什么想說的嗎?”木心嘴唇微顫,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木心突然張開眼,緊緊拉住陳丹青的手,清楚地喊出了七個字:“叫他們不要抓我!”陳丹青跪坐在老師身旁,牢牢握住他的手,像哄孩子似的哄著他:“不要怕,老師,沒有人會來抓你的?!蹦拘南袷锹牰岁惖で嗟脑?,永遠閉上了眼睛。陳丹青看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陳丹青說:“這就是他的句號,全部加起來,是他的一生?!?0多年,木心一直節(jié)制著自己的苦難記憶,他在心里埋得很深,不與任何人提起。但是,到了自己完全無意識時,這些記憶全部涌了上來,變成了他最后的告別。12月24日,伴著莫扎特與巴赫的鋼琴曲,穿著黑色呢子大衣、戴著格子圍巾的木心躺在鮮花中,與這個世界告別。

  陳丹青說:“先生一輩子不落俗套,他要以‘木心的范兒’高貴地離開?!蹦拘囊恢睕]有下葬,他的骨灰盒,安靜地擺放在“晚晴小筑”他的臥室里。路過的每一個人,透過窗子,仿佛依然可以看到那個穿著大衣、戴著禮帽,無比體面、無比尊貴的人。

  木心曾說過,如果將來自己的墓志銘上要寫點什么,他希望這樣寫:“即使到此為止,我與人類已是交淺言深?!?/p>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很難得有一位渺小的偉人,在骯臟的世界上,干凈地活了幾十年。木心就是薄情人世上的一束光,總會在黑暗處將你點亮。

【責(zé)任編輯: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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