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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鄉(xiāng)情結與詩藝探索

來源:內(nèi)蒙古日報 作者:      2018-10-12

  ——白濤詩歌談片

 

  白濤先生蜚聲詩壇多年,可資研究的話題很多。和眾多以草原文化為精神家園與詩思起點的作家一樣,筆觸只要一伸進滋養(yǎng)他成長的母地,他就獲得了靈氣、生命和力量。在超越時空的感知和追憶中,他放聲表達對族群、對歷史、對故鄉(xiāng)、對生活的感悟,尤其是那種無法割舍的、濃濃的原鄉(xiāng)情結深深感染著每一位讀者。就是這樣一種隱在基因里、沉入骨髓中的深情,縱然相隔百年千年,相距千里萬里,依然徜徉在靈魂中,流淌在血液里,生生不息、周而復始。這些來自作者潛意識的書寫,就是和自己、族群、祖居之地前世今生的精彩對白??v觀白濤先生數(shù)量不菲的詩作,他的詩歌始終頌揚熱情遼闊、坦蕩堅韌的草原精神,吟詠綿延不絕的文化鄉(xiāng)愁,并未因這個浮躁的時代而異變?yōu)閲W眾取寵的跟風譜,在當今的社會背景下尤顯可貴。

  從90年代初期的《此山彼?!贰渡n狼淚》,到近幾年的《因為我是蒙古人》《追尋神馬》,變的是詩句的拿捏更加老到,筆力更加純熟,不變的是作者幾十年來孜孜不倦的藝術追求,這皆源于對民族深深的愛和蒙古民族對自然的尊崇。在他看來,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大自然的衍生,都是長生天的子民。他的詩歌有長生天的廣博蒼茫,有草原含納悲苦的胸襟。在他筆下,蒙古高原不再僅僅是詩歌的情感抒發(fā)或是環(huán)境背景的起興之物,而是核心意象與詩意空間的完美結合。其作品具有濃厚的民族化書寫和深邃的人文觀照,既表達出一種深沉內(nèi)斂的民族靈魂的顯像,同時也是博大深沉的人類意識的外化。他始終秉承在場的表達,保持著粗糲的生活氣息。他的短詩《故鄉(xiāng)》中寫道:“遙遠的地方有一條河/那是你一個人騎著馬/永遠也走不到的地方”。短短三行,勾勒出一幅詩意的圖景,故鄉(xiāng)就這樣于朦朧安靜中流向了遠方。個體的尋覓無法達成,這時候需要仰仗原始意象和集體無意識的力量了。其民族情感的表達沒有矯揉做作和故作姿態(tài),更多地是傳遞出一種真誠和眷戀,平和而自然。白濤詩歌的屬性是細部的,張揚著強力的生命脈動,粗獷且蒼涼。他的詩眼敏感而專注,有著超乎尋常的發(fā)現(xiàn)力。一旦下筆寫風景與人,就顯示出無與倫比的耐心和捕捉力。

  作為寫詩生涯不短的詩人,白濤已經(jīng)從形骸、智巧的禁錮中掙脫出來,不斷回溯本真,而進行真正詩意的逍遙游。他從鄉(xiāng)愁本土出發(fā),在精神上與自然契合,在技巧上臻至“忘我”境界,得法外之法、意外之意。白濤的詩歌較少反思和批判,更多的時候,表現(xiàn)出尊重自然、放低姿態(tài)請教自然的“大地倫理”精神,以博愛之心,贊美萬物生靈。這里的自然既包括萬物天地的屬性自然,同時也是作者心靈的自覺發(fā)聲。白濤先生對自然的觀看既有外在的關注,也有內(nèi)在的體認。內(nèi)在的感知更傾向于尋找價值依托,而外在的體認才特別靠近審美態(tài)度。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中白濤有這樣的表達:“在遠離人群的地方/還有另外一些人/那些人終年馳騁在馬上/放牧草地收獲牛羊/馬群馱著他們云游四方/悠揚的歌聲草原一樣寬廣/那些人仰慕高山崇敬大河/無論你們走到任何一個地方/他們總能敞開胸膛/與你一起放聲歌唱”。對于高揚理想主義旗幟的詩人而言,精神流放的終極,堅信必定有安置身心的家園。白濤先生的詩作將接近故鄉(xiāng)和民族文化本源視為萬樂之源。這樣的詩作,會引導心靈找到自由舒適的寓所,通過詩歌,心靈的流水也會找到自由流淌的河床。

  白濤的詩保持著傳統(tǒng)線型結構的敘述方式,常有白描式的直抒胸襟,也時常伴有叩問與自答,卻都透露出歌的韻律,有一種內(nèi)在的音樂性。在民族思想文化的沃野上,白濤發(fā)現(xiàn)了事物表面之下真實的本質。正是這些閃爍著智慧的心靈之光的發(fā)現(xiàn),使白濤從渾沌迷幻的大野中走出一條堅實的詩歌之路。“跟著一朵白云走/是一匹馬的夢想/跟著一匹馬兒走/是不是我一生的向往?”(《一匹馬和它對大地的親吻》)。騎馬勁射的民族,曾在馬背上馳騁歐亞,至今那呼嘯的鞭哨和噠噠的馬蹄聲,還在歷史的長廊里回響。先祖的英姿和他們流傳百代的英名,成為永恒的記憶,鐫刻在所有蒙古人的心上,那是怎樣的所向無敵、氣宇軒昂、激揚悲壯,已化為一種民族自豪感,在世世代代蒙古人的血液里流淌。在《陰山巖畫》組詩中,作者寫道:“在山中/我看見我的兄弟們/身披獸皮頭頂三葉草/在巖石上射殺青羊/那被烈火烤灼過的巖石/散發(fā)的芳香/至今還在飄蕩/我的那些姐妹們/在星光下/光著脊背舞蹈/我的那些父親母親們/正圍在巨石旁/搭著臂膀/歌聲多么悠揚”,白濤重新建構了本質真實的感性藝術形象,激情非凡但決不狂亂,一氣流轉而又內(nèi)含理性。巖畫雖已客觀定格,但詩句傳遞出的想象中的歷史、自然、社會的場景早已穿透了畫面本身,既注重概括整體特征,又不舍棄大量局部、細節(jié)描述,以期獲得大與小、民族與本我等多維度的平衡。

  白濤詩歌中常常涉及回憶,他試圖填平時間、消逝和記憶的鴻溝,呈現(xiàn)與品味昨日的時光,彰顯人性之光,自有詩歌的醇厚綿長?!段覒涯钸|遠的陰山》中這樣寫道“我的那些祖先/返回漠北的時刻/只帶走了綠色/卻將這座大山/遺忘在高原之上……只有這陰山/沉浸在悠遠的古代/以周身赤裸的斑紋/等待回歸的祖先”。這是白濤詩歌中最抒情的時刻,使他暫時遺忘了生活世界的復雜性,聽任記憶所提供的美好證詞。仿佛一位旅者,一個人只和世界發(fā)生記憶,一般而言就會是幸福的,迷戀于記憶與經(jīng)驗的想象具有獨特的審美特性,使詩人暫時遺忘了讓人痛苦的歷史與文化記憶。正是在闊大的空間和漫長的時間的想象構架中,讀者體會到詩人對過去的依戀,對現(xiàn)實的憂傷和對未來的深切希望。

  在表達的選擇中,白濤多選擇所鐘情的意向元素,如:草原、馬群、山峰、森林、荒漠、海青、蒙古包等。具象使得他的詩歌擁有鮮潤的質感,獲得形式美學和聲音意義上的滿足感;抽象使他的詩歌更加飄逸,且入木三分。如組詩《慕士塔格峰·引子》寫道:“還有比眼前的景色更寒冷更遙遠的地方?/更高更寒冷的地方才是我們的游牧之鄉(xiāng)/只要有一股冰雪的水、一片潔白的云和一對遠去的翅膀……”“一股冰雪的水、一片潔白的云和一對遠去的翅膀”是景語,也是情語。遠去的翅膀是無形的、抽象的,但通過它,我們便能乘意翱翔,冰峰挺立、高聳入云的山峰似乎也觸手可及。白濤詩歌中的意象表達不全然是宏大的,時常在低矮處,在細小的事物中發(fā)現(xiàn)詩意,有柔情的表達,再現(xiàn)了趣美。他吟詠自然的詩歌多體現(xiàn)為虛實相濟,在意象的跳躍之間晃過思維的閃光。實的是匍匐于地的細微觀察,“窺情風景之上,鉆貌草木之中”,讓作為美感象征的景語具體“顯影”;虛的是他將自然人格化的處理方式,于山水穿行之間多了靈視的思索,這是為了讓景語“顯義”??傮w來說,無論具象抽象,親近自然固然是一種理想追求,但從時代背景和社會生活中提煉詩歌的現(xiàn)代感無疑也是重要的。在這方面期待白濤先生能有更多的嘗試。

  白濤堅持澡雪精神,清庸俗、守純正,接通了中國古典文學的文脈,又移洋潤今,并有所探索。居不幽者志不廣,形不愁者思不遠。詩人必然是靜思者,是自我放逐的孤獨者。白濤詩歌沒有先鋒的奇巧之術,甚至有點老派。他的選擇或堅守,他所推崇的精神的真實,有時比表層經(jīng)驗的真實更重要。白濤詩歌的中年味道濃郁,不是油滑和遁世,而是真實記錄身體和心靈在時間之流中的獨特感受。他的詩歌飽滿強烈的抒情特質,常?;匦谕疝D、憂傷的感情基調和大氣磅礴的時空意象中。在時光和詩歌的宇宙中,白濤不是高蹈地棄世獨立,而是展現(xiàn)一派從容的人間煙火氣。希望他繼續(xù)銳化詩藝探尋,在故鄉(xiāng)求索原鄉(xiāng),把情感與詩歌變成一枚清香的橄欖,富含咀嚼的余韻。(鮑麗麗)

  原文鏈接:http://jswm.nmgnews.com.cn/system/2018/10/12/012580987.shtml

 

【責任編輯: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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