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二十四節(jié)氣有一種特殊的好感，尤其喜歡那些清新而美好的名字，比如清明、芒種、小滿。

　　江南沃野過插秧，江北麥麩便灌漿。

　　小滿，就像一個初長成的少女，雖然還青澀，又即將成熟，那一種如花半開的情狀，實在讓人心動。前人說：“四月中，小滿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滿?！边@夏天的第二個節(jié)氣姍姍而來，作物的籽粒開始灌漿飽滿，但還未成熟，只是小滿，還未大滿。

　　小滿時節(jié)，和朋友一起去看古村落。車行山崗，滿眼都是綠，綠的樹，綠的草，綠的莊稼，葉子閃著光，發(fā)著亮。土豆的秧苗有一尺高，開著白色搖曳的花。小麥秀穗了，麥浪起伏著。王不留的種子集中而密集，結(jié)滿沉沉的希望。院里的蘋果樹掛了果，月季花開得一塌糊涂。

　　傳說，小滿是蠶神的生日。這一天，小孩子也學著大人的模樣，虔誠莊重地敬一敬蠶神。他們忘不了，春天里養(yǎng)蠶的快樂。不知道是誰最先拿來一張報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蠶籽。小伙伴興奮起來，你也要，我也要，一會兒功夫，大家手里都有了蠶籽。揪一團棉絮把蠶籽包好，每天就有了很多期待。終于有一天，又黑又細的蠶寶寶出生了。

　　放學后，書包一放，我們就向村外跑去。最熟悉田野的是孩子，我們知道哪塊田地的旮旯有一棵老桑樹，哪一座山坡的向陽處散落著幾棵小桑樹。在風中，我們采桑葉，采幾片，留幾片，因為過兩天我們還要來?？粗着值男Q寶寶在碧綠的桑葉上蠕動，沙沙有聲，我們的心里比吃了蜜還要甜。

　　從師范畢業(yè)后，我被分配到一所鄉(xiāng)中任教。除了班主任，還兼著兩個班的語文課和政治課。我白天上課、看作業(yè)、輔導，晚上備課，一來二去，病了。我躺在簡陋的宿舍里，昏沉沉的，沒有一點力氣。

　　那日正是小滿，一個女同事忽然來敲我的門。她特意挖來了苦菜，燙熟了，加了點鹽、醋、辣油或蒜泥，涼拌成菜，讓我配著米飯吃。我嘗了一口，真是清涼辣香，不僅食欲大增。她笑著說，多吃點，這苦菜可是個寶，能清熱、涼血和解毒。對她的熱情，我有點意外，因為她平時為人嚴肅，我和她素來也沒有多少交往，沒想到她這么細心體貼。

　　多少年過去了，隨著工作的變動，我和她失去了聯(lián)系。后來，在一個偶然的場合，才聽同事談起她的事情。當年她是代課老師，后來轉(zhuǎn)正的機會渺茫，就嫁人生子，已經(jīng)是3個孩子的母親，生活拮據(jù)，前幾天同事看到她，竟是一臉滄桑。

　　我無言，心中涌起淡淡的憂傷。想起那年小滿，她送我的苦菜飯。那時，她的眉宇間是那么明媚，那么鮮亮。文/王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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