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中平原,渭水河畔,民風淳樸,傳統(tǒng)深厚。每當歲月的腳步邁進了寒冬臘月,人們的時間概念便開始互換,老是忘記公歷,天天計算著農(nóng)歷,過年就已開始倒計時,故鄉(xiāng)的年味兒也一天比一天濃了。
這時,盡管地上凍得硬梆,村子周圍的幾個集市不同于往常,人來人往,格外熱鬧。柴米油鹽醬醋茶,辣椒大蔥干果雜,老旱煙、被罩床單、鍋碗瓢盆隨處可見,小到芝麻瓜子,大到電器汽車,品種繁多,堆積如山,琳瑯滿目,應有盡有。牲口市上牛叫豬喊雞鴨吵,公羊捉對抵架鬧。除了日常生活用品比平時豐富,更多的是平時的集日所沒有的年畫、春聯(lián)、福帖、燈籠、窗花、煙花爆竹等等。
男人大包小包地購置年貨,毫不在乎一年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女人們在服裝市里出出進進、反反復復挑選過年的新衣服。孩子們最熱心的還是那些五顏六色的鞭炮、氣球和那一串串粘著大塊兒“薄冰”的冰糖葫蘆兒。
村子里的家家戶戶忙著把去年曬干揚凈的陳麥取出來,這是專門留給過年用的上等好麥子,摸摸還有夏天陽光的溫暖,咬咬麥粒干脆綿甜。雖然祖祖輩輩喜好吃面食,卻從不購買工廠生產(chǎn)的面粉。拿了自家的麥子,到村子里的磨坊磨面,那面白生生、香噴噴,做出來的面食勁道、爽口、好吃。
再取些油菜籽到老油坊里去榨,榨油工具雖然古樸、原始,榨出來的油汁清亮,天然醇香,保質(zhì)期長。掛在屋檐下干透了的黃的玉米棒子,通通剝粒賣掉,騰出地方。紅的辣椒,白的大蒜,該吃的準備吃,吃不完的也一律賣了,換得一些嶄新的鈔票,給孩子們做壓歲錢。
封凍的田野,蔬菜已不好采挖。院子的某個角落,一堆黃土下面,早早埋了儲存的蒜苗、土豆、紅蘿卜,隨吃隨取,保證新鮮。西堡子的豆腐坊年年脫銷,今年可要早早給了定金。大肉也要趁早聯(lián)系,免得逢集上街又是擠又是累的煩人。
勤勞的媳婦開始洗被褥衣服鞋襪,井里打上來的水盡管冒著一絲熱氣,可雙手還是被凍得僵硬通紅。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學校放了寒假,男孩去買鞭炮,整串零拆,插在土堆、墻頭、樹杈或是什么地方,用香火點燃,清脆的響聲在村莊此起彼伏,淡淡的火藥味兒在空氣里四散飄蕩。
灶膛里的火多起來,煙氣也旺起來,燒火的滿臉熏得通紅,有時被嗆得直咳嗽,炸豆腐,做饅頭,蒸包子,伴著呼呼的熱氣,風箱的聲音也格外動聽,各家各戶的廚房都繚繞著白色的霧氣,于是村莊上空彌漫著一種煙火味兒,一種充滿喜悅的炊煙味。
轉(zhuǎn)眼間,臘月二十三到了。這天,過年就像正式演出前的“彩排”,家家戶戶大掃除,外出的人基本上都要趕回來,“祭灶”時灶王爺要點名哩,不然明年沒得飯吃。烙好灶干糧,做完“灶王爺,吃干糧,吃飽喝足上天上。灶王爺,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的禱告,一家人高高興興吃一頓比較豐盛的團圓飯。
一天又一天,臘月的日子從指頭縫里溜走,仿佛能聽得見馬蹄得得的聲音。一天又一天,年味在臘月里由清淡變得醇厚,連刮過院落的風,街頭巷尾里人的說笑,都染上了喜慶的味道,呵呵,年味兒就像一壇打開的陳年老酒,正在獨屬于臘月的每一天里濃濃地飄散,人啊,不由得不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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